“應該是吧。講什麼語言都沒關係,能溝通就好嘛。”
“看得出來小雪姐姐很喜歡他。不管怎麼說,我希望你幸福。”佐伊像長輩一樣語重心長,“你倆上次見麵是什麼時候?可以詳細給妹妹我講講嗎?”
“是在烏拉圭。時間我得想想……”我把酒桌了懟了韓國太太以及後來在同哥辦公室讀書的種種事情都告訴了佐伊。開車過程中講故事難免時斷時續,全部講完以後天都快黑了,卡車已經路過科內薩將軍鎮,離西聖安東尼奧不遠。
和大多數歐洲女孩子一樣,佐伊也討厭所謂賢妻良母相夫教子的東亞封建女性觀念,所以對於我以武力威懾斷絕家暴的可能性這種做法相當稱讚。不過她的關注點並不在這。
“小雪姐姐,有個細節我要再次和你確認一下。”
“但講無妨。”
“你說當時在他的辦公室讀書,在玻利瓦爾的章節發現了一張可疑的紙條,對吧?”
“嗯哼。相信一個年輕女情報官的記憶力吧,我可愛的鄰家妹妹。”
“但是你對他說自己剛剛讀到聖馬丁,這有什麼區彆?”
“這兩位都是十八到十九世紀南美解放運動的領袖人物。何塞·德·聖馬丁領導了阿根廷獨立,年齡也比領導大哥倫比亞獨立的西蒙·玻利瓦爾略長幾歲,所以傳記書籍裡麵,聖馬丁一般在前。”
“我明白了,有心機的小雪姐姐。你是想通過自然而然的方式,讓同哥覺得你沒看見那張紙條——假裝還沒翻到那些章節,對吧?”
我點點頭,保持著駕駛注意力,期待機智的小經濟學家繼續分析。
“紙條上有三行用紅筆畫了線,沒準兒是他喜歡的三個女人呢,不知道小雪姐姐會不會被劈腿。可惜你不懂韓語……”
鄰家妹妹的認真勁兒讓我覺得好笑又心疼。若不是正在開車,我很想抱抱她。
“他現在又不是我的未婚夫,隻是互相喜歡而已。人家有選擇伴侶的自由嘛。”
“話是沒錯。不過,總覺得小雪姐姐對戀愛不是很上心呢。”
“我也喜歡男人。不過,婚姻終究不能算作生活裡最重要的事情吧?”卡車在聖安東尼奧的路口等綠燈,我扭頭看著佐伊,“比起未來的丈夫,我的生命裡還有更多重要的人,比如眼前的你。”
“隻要小雪姐姐願意,我會長長久久陪著你的。如果我結婚了,也要帶著我的丈夫生活在附近,這樣就可以天天見到小雪姐姐。”年輕的德國姑娘有些激動,“不過眼下,你的鄰家妹妹還有沒有結婚,也沒有戀愛,那麼……”
“那麼什麼?”我不明所以,認真地看著那張粉撲撲的可愛小臉。
“那麼二十五秒足夠了。”金發姑娘瞥了一眼車窗外的紅燈,解開安全帶靠了過來,雙手摟住我的脖子。“小雪姐姐,我……喜歡和你在一起。”
在我二十六歲的生命裡,接觸過數不清的柔軟事物。無論是淩晨四點蘇黎世湖畔公寓床上的天鵝絨被子,還是上午九點克裡特島海濱畫板上林雨華筆下的海浪線條,或者傍晚七點剛剛離開淺野奈櫻子靈巧雙手的巧克力,它們都是柔軟而令人難以忘懷的。不過這一切的一切,都不如眼前的柔軟這麼真實,這麼真切,這麼溫暖,令我不得不閉上雙眼,順從地用自己的嘴唇去接納它的存在,去感知它的溫度,任由它把時光的指針暫停在這短短的幾秒鐘——這種柔軟來自於一個十九歲慕尼黑少女的雙唇,它是絲綢的觸感,它是天堂的氣息,它是人間至高的享受。
綠燈亮了,佐伊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重新係好了安全帶。卡車掛擋起步,我收起化妝鏡,長舒了一口氣。
“感謝克萊因小姐用這種獨特的方式為我補塗唇膏。這種粉紅色看起來不錯,雖然不大均勻。”
金發的日耳曼姑娘咯咯地笑了。
“有一種顏色,比起粉紅色的唇膏來,更要迷人得多呢。”
“此話當真嗎,那是什麼?”卡車漸漸遠離大西洋邊的港口小城,我的心跳速度漸漸恢複正常。
“粉紅嬌豔,難以形容。那是東方女性雪白的肌膚因為害羞而生成的麵色,獨一無二,舉世無雙。”佐伊頑皮地強調了這八個字,“小雪姐姐剛才的麵龐,是我見過的最美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