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斜的星空！
作為新生代的農場主和浪漫情懷尚未減退的東方文學碩士，我愛極了初秋的細雨。秋雨滋潤著剛剛入土的冬小麥種子，促使它發芽和成長；秋雨敲打著電梯玻璃窗，給予窗內的我愜意和放鬆。
這玻璃窗巨大、完整，光滑無隙，簡直像水晶一樣晶瑩剔透。若不是朵朵小雪花圖案稀疏分布，我完全意識不到有什麼物體把自己和窗外的秋雨一分為二。
我用左手四指指背撫摸雪花圖案，四下遊走。
“小雪姐姐，你是想打開窗戶聽雨嗎？”耳畔響起清脆甜美的卡斯蒂利亞語。
我點點頭。嬌小苗條的金發少女閃身到我前麵，右手食指輕輕在窗玻璃上劃了一條橫線，四指做了一個分離手勢。一道光波由細變寬，直到形成一條三十厘米左右的空隙。我把右手伸出窗外，感受清涼的雨滴，抬頭看著天空中的朵朵烏雲。
“姐姐，你看看下麵。雨中的湖麵似乎格外寧靜。”少女依著我的胸口，指著窗外斜下方。
我這才意識到姐妹倆孤懸於高空之中，小小的電梯四周皆有窗戶，唯獨不見纜繩。縱然身為亞特蘭蒂的女情報官，對於這種特技一般的場景也有所擔心，幾乎無心欣賞布宜諾斯艾利斯湖和周邊雪山一覽無遺的美景。
“雨華，姐姐這會兒腦子不是很清楚。可以給我介紹一下這裡嗎？”我向胞妹求助。
“南湖星港呀。這裡是通往花園都會的中轉站裡麵最近的一個，曾經被稱之為布宜諾斯艾利斯湖。姐姐記得這個名字吧？”
“當然記得，我帶著佐伊來這裡運送燃油來著。——似乎就是前兩天的事情。”
“那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啦。”雨華糾正我，“小雪姐姐，我們上行吧，好不好？”
“現在就去花園都市嗎？依你。”我寵溺地擁著她，“得先把窗戶關上吧，不然開動起來風會很大。”
“力場護盾會在反重力天梯運行速度超過25千米時的時候自動關閉的，不過提前關上也好。”
林雨華關閉窗戶，走到我倆左側的控製台前，回頭看著我。
“小雪姐姐，你想要傳統的觀光運行模式，還是折躍到目的地呢？”
“還可以這樣選擇嗎？”我暗自尋思著，隻把後半句說了出來，“那就到雲層之上再折躍吧，我想看看秋雨和陽光。”
希臘少女輸入語音指令，天梯提速之後勻速上行，很快闖入烏雲之中，周圍一團白霧茫茫，勾起了我的回憶。
還在歐洲上學的時候，有一次我帶著四月送貨，在阿爾卑斯山山腰迎著細雨上行，進入雲朵之中。那是我第一次直入雲霧，很開心地靠邊停車開窗，試圖拍照記錄雲中穿行的浪漫。然而隨即發現天空中的雲朵和地麵上的霧氣並沒有太大的區彆，濕濕冷冷，視野有限。如今身在天梯，雲朵還是老樣子。
“無論科技如何進步，大自然總是始終如一哎……”我念叨著，“怪不得雨華這麼喜歡繪寫自然風光。”
“我也喜歡畫人物呀。還記得在剛果的瑪麗安娜校園裡，我為大家畫的群像嗎？”
“記得記得。孩子們中間是你、我還有櫻子。雨華把我畫得比真人漂亮呢。不過我最喜歡畫麵上的你——相貌清秀，表情空靈，宛若天使。”
“小雪姐姐本來就很漂亮。”雨華忽視了我對她的讚美，“不信你照照鏡子。”
她從控製台下方的抽屜裡取出一麵帶手柄的圓鏡子給我，造型像極了生物學中的母本符號。
“鏡子是愛神阿芙洛蒂忒的風格，這肯定是林曉霧的最愛吧。”我看看鏡中的人，略呈倒三角形的小臉，白淨的肌膚，尖俏的鼻子，黑黑的大眼睛。嗯，是我林雪蘋本人無疑。隻是……
“哎，歲月是把無情的鐮刀呢。”我把鏡子還給三妹妹，“雨華你看，姐姐好像有了白發。”
金發姑娘踮起腳尖撫摸我低下的腦袋，綠寶石大眼睛微微閃光。“沒關係啦，就那麼根。不管怎麼說，姐姐的頭發還是非常漂亮的呢，尤其在陽光照耀下，簡直亮得和鏡子一樣。”
天梯進入平流層，腳下片片白雲，大地模糊難辨，陽光分外明媚。我詢問雨華要不要拍張合影，她不假思索地答應了。
幾寸見方的照片上，金發姑娘身著淺粉色連衣裙，一臉幸福。身後的黑發女人單手擁抱著她，表情寧靜，藍色的肩章上麵兩顆銀色的星星閃閃發光。
“好像不太記得擢升軍階之事，也想不起來自己的年齡。難道真的變得健忘了嗎？”我沒有對雨華講出來，隻是示意她可以開始折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