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致叩叩?香囊係肘後。
——何以致契闊?繞腕雙跳脫。
——何以結恩情?美玉綴羅纓。
——何以結中心?素縷連雙針。
——何以結相於?金薄畫搔頭。
——何以慰彆離?耳後玳瑁釵。
——何以答歡忻?紈素三條裙。
——何以結愁悲?白絹雙中衣。
明熙攥著鳳簪,沉吟了片刻,低聲道“也是,他非拐彎抹角的人,若當真心悅的話也不會隻是暗示……不過,此事也不見得不好,怎麼說也比以前好多了,他還是第一次送我東西呢。”
裴達道“奴婢給娘子梳個簡單的發髻,試戴一下。”
明熙喜不自禁,連連頜首“如此甚好!可惜今年的新衣全是豔色,隻怕不好相配。”
裴達忙道“陛下生病,娘子特地做了幾件素淨的衣裙,如今正好可配這對發簪。若娘子嫌少,明日便讓桂蘭芳的女匠來拿料子,再做上幾身素淨的衣裙。”
“自然要的,皇甫策要常常見人,給他再添一些素淨的新袍,找些珍珠翠玉出來鑲嵌袖口領口,日後也好搭配……”明熙說著說著,慢慢收斂了笑意。
裴達聽到一半,沒了聲音,不禁抬眸望向銅鏡“娘子怎麼了?”
明熙細細把玩著鳳簪,蹙眉道“我與父親本不親近,陛下雖承認了他的身份,對他確也不見得有多喜歡……”
“他若還是以前,我們總能日日相見。他恢複了身份,太子妃之位,不知有多少人盯著。賀家真要搶奪,不知要耗費多少代價,父親定不願為我冒險。若我想和皇甫策在一起,難若登天。”
裴達細致的將一縷長發拉起來,輕聲勸道“這些年,士庶不再如當年般涇渭分明,卻也不可小窺。先帝性格已算強勢,但宮中也唯有皇後與謝貴妃乃士族。若真論起來,真正的士族也隻有謝貴妃一人,赫連家的族譜,隻有皇家承認罷了。”
明熙道“我自是知道這其中艱難,可我舍不下這人……不說彆的,論起家世和他心中所悅,都該是王雅懿……”
“宮中的妃妾大多都是庶族之女,可不管多受寵又能如何?哪個能在皇後麵前抬起頭來?即便謝貴妃如此家世,也不照樣俯首稱妾。”裴達頓了頓,“這些時日,娘子雖與殿下關係不錯,但在此事上,殿下不會依照娘子心意,太子妃之位早有定斷。”
明熙雖知道裴達說得是事實,可也不願承認“也不見得,殿下曆來就是內秀之人,與我關係再好,也不會說出來的,你們怎麼都那麼篤定,我做不了太子妃?”
裴達道“太子妃之位非殿下一人能決定的,在這件事上殿下的意思,不一定有陛下的意思來得重要。”
裴達輕聲勸道“娘子得中宮教養,自是什麼都做得,可當真做了太子妃又能如何?您跟在皇後身邊多年,娘娘開心與否,您心裡最是明白。高將軍說的也對,如今您在賀家的境遇,以及您與殿下的關係,太子妃之位對您來說,當真不易。”
明熙想若有所思“做不了正妻,不做便是。妃妾也沒什麼不好,先帝也好,陛下也好,最寵愛的從來都不是自己的正妻……”
裴達委婉道“如今的陛下雖有原配,但並未立後,奴婢不敢妄言。但先帝在時,雖不見得最寵愛皇後,極為敬重皇後的。得寵的妃嬪,哪個不是曇花一現,越是招搖,沒落的越是快。那些誕下皇子的娘娘們,哪個不是有些根基,可哪個不是韜光養晦,在皇後麵前縮著腦袋做人,娘娘麵前庶出的皇子們又能好過多少?”
明熙撫摸著羊脂發簪,爭辯道“你不必如此,方才的話我也不過是隨口說說。將來的事誰又能知道,如今太子妃之位懸空,總還能爭搶,若真有一日定下了分位,我也不會自取其辱才是。好了好了,彆苦著臉了,莫不是我賀明熙連個太子妃之位都得不到嗎。”
裴達雖知明熙已有不悅,還是忍不住道“娘子是明白人,怎麼翻來覆去總也想不通?做了太子妃如何?做了皇後又能如何?還不是日日都要和那些個出身低賤的妃嬪們,搶奪郎君?”
明熙不禁有些惱怒“這不行,那不行!那到底要我怎麼樣?事已至此,你們卻都不願幫我了!”
裴達輕聲安撫道“從前朝到如今,最自由自在的莫過各朝各代的公主。她們的郎主大多自己選,隻要郎主家世非王謝這般的嫡支嫡子,便永遠不敢納妾。娘子大可求陛下,認您做義女,如此也能名正言順招個喜歡的駙馬廷尉,豈不美哉?”
明熙雖知道裴達是好意,也是滿心的不悅“陛下想認我做義女,已不是一次兩次的了,可知我為何不願嗎?”
裴達輕聲道“娘子自有考量。”
明熙望向模糊的銅鏡,低聲道“以往我也沒甚可打算的,但隻要我不是陛下義女,沒有公主的身份,總想著有一日能常伴他左右。”
裴達極輕聲道“娘子如今有了彆的打算嗎?”
明熙笑道“如今我們已能好好相處了嗎?他不但不厭我,還有一些喜歡我,雖他不說,我也是知道的。”
裴達越發的不安“娘子莫要會錯意了,殿下非輕浮之人。上次你們都醉了,可能有些逾越,但也是因醉酒,娘子萬莫要以此為然。”
明熙有心爭辯,可想了想不禁道“總之,不管如何,他值得我傾心相對。這麼多年,他還能一如當初的溫柔和善……這才是更讓人難以放下。”
裴達道“娘子說得極是,既然都行不通,不如想想彆的辦法。假若您做了陛下的義女,也是殿下名義上的妹妹,為堵住悠悠之口,今後他也會善待您,您也能時時見到他。”
明熙皺眉“我知道你平日裡的規勸,都是為了我好。可過去和現在不一樣了,好與好也是不一樣的!”
裴達將鳳簪給明熙戴好“過去的事,娘子不必耿耿於懷,人這一生要多朝前看,不該總追悔過去。娘子以後過得好,才是真的好。如今娘子早已過了及笄之年,賀氏遲遲不曾給娘子說親,娘子才該多想想。”
明熙扶著鳳簪“誰說父親沒有給我說親?可那些人……如何看得上?”
裴達忙道“能讓賀家有意的人家,該不會差道哪裡去。您乃賀氏嫡長女,若您低嫁,後麵的那些又如何說親?前些時日,娘子不是一心放殿下離開嗎?為何突然又變了主意?或是殿下給了娘子什麼暗示嗎?”
明熙有些不悅地抿起了唇“你彆總是胡亂猜測!?”
裴達緊緊抿著唇,肅聲道“若無人挑唆和勸說,娘子為何生這般的不該有的執念!娘子莫要妄信了他人!殿下若真有暗示,不知存了什麼樣的心思,他現在的太子之位還不穩妥……”
“夠了!”明熙憤然轉身,“他不曾對我暗示什麼!我的心意我以為你知道,可你……可你怎麼能如此猜測,他騙我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裴達見明熙真的發怒,委婉道“奴婢並非有何居心,隻是擔憂娘子所想不妥,怕是有人故意誘導娘子走了歪路。”
“娘子自幼通透,怎會不知正妻與妃妾的不同?你可知道,將來若你真以妃妾的身份進宮,今日你所享有的一切,這正紅的頭飾與衣裳甚至自由,都會成為奢望。這內裡的變化,便是您父親、高將軍、甚至陛下也愛莫能助!何況,陛下身體不好……到時娘子在深宮無依無靠,會是怎樣的光景,您能想到嗎?”
明熙咬著嘴唇道“你不必再勸我,我所思所想,絕非你想的那樣!給我準備一身素淨的衣袍,明日我還要進宮。”
柳南輕聲道“娘子有沒有想過,即便娘子纏得陛下答應了,若殿下並未心儀您……娘子所做一切對殿下來說,也不過是另一種逼迫罷了。”
裴達見明熙不語,輕聲道“娘子若當真胸有成竹,為何還要頻繁入宮去求陛下?實然,娘子在此事上,也是全然無底。也不自信殿下對您好隻是突然改了心意,更是分不清真心還是假意……”
明熙猛然將牛角梳摔在桌上“休要胡亂揣測!……你去準備,明日我要進宮!”
裴達張了張嘴,滿目的失望“陛下纏綿病榻許久,娘子有事相求,不要開門見山的說,您也知道陛下對殿下芥蒂很深。”
“知道了。”明熙見裴達眉頭緊蹙,滿臉的擔憂,心裡也極不好受的。她有心安慰裴達幾句,可在皇甫策的事上,卻不願退卻半分,一時間又不知該如何開口,也不願說一些違心的話,唯有沉默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