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耀輕笑了一聲“那人正好姓賀,善騎射,春日從軍,經曆了兩場征戰,八月護衛甘涼城時又立下了功勳,如今已是謝放護衛營中的百夫長,與謝燃私交甚篤。”
“你說娘子如今效命謝放麾下?……戰事多危險呐!哪裡是一個娘子待的地方!大人看見了怎麼也不勸勸?這可真是……可真是……大人這次可有將娘子勸回來?漠北算什麼好地方啊!天天都是風沙,缺水少糧的,一個娘子孤身在外,多不容易啊!這不……娘子可有隨著韓大人一起回來啊?!”柳南已有些語無倫次。
韓耀瞥了眼皇甫策緊緊握住杯子的手,抿唇一笑“她那樣的性子,豈是我能勸回來的?若我能將人帶回來,陛下怎麼也會嘉獎一番,哪裡像這般愛答不理的,莫說嘉獎,我遞得折子都懶得打開。”
柳南想了想,歎息道“不回來也好,這時節帝京一點都不太平,等緩一緩再說也好……”
“賀百夫長既是效力謝放護衛營,此番謝氏進京述職的換成了謝放,她自然要跟隨左右的。”韓耀將話說完,側目看向皇甫策,“殿下的茶水都灑了,不如再添一些?”
柳南回過神來“嗯?……謝放?鎮守甘涼城的四郎嗎?”
韓耀一邊給皇甫策添水,一邊道“正是謝四郎,柳管事也知道?”
柳南忙道“哪能不知道啊!奴婢乃貴妃娘娘宮中出來的,謝氏這一代人除了三個嫡子,就屬庶出的四郎五郎最優秀紮眼,小小年紀就鎮守甘涼城,可都是謝氏的好兒郎啊!”
韓耀笑道“可不是優秀嗎?如今賀百夫長對謝放言聽計從,這番本是讓她隨我一同入京,不想竟是被賀百夫長斷然拒絕,非要侯在謝放左右不可。”
柳南感覺身側一道冷氣驟然升起,頓時苦著臉“韓大人話可不能這般的說,那好歹也是主帥,都說娘子是效命他麾下了,自然要聽命行事……”
韓耀看向皇甫策,笑道“殿下的表兄,領軍有天賦手腕不說,長相也是一表人才,年紀也不小了,怎麼到現在還不曾說親?”
皇甫策如有所思,瞥了眼韓耀,好半晌,似是不在意的笑了一聲“嫡表兄的婚事,孤尚且不曾過問,謝氏的庶子何其之多,還要孤一一看顧嗎?”
韓耀將茶盞捧到了皇甫策手上,狀做無意道“謝放年輕有為,潔身自好,身側伺候都是親兵,竟連個丫鬟都沒有。這樣的人,在許多人眼中,可都是好女婿的人選,這番他又將人帶了回來,述職時隻怕會入了陛下的眼。”
“她脾氣如何,殿下也是知道的,自來桀驁不馴,何曾對誰順從過,臣也在燕城待了幾日,見她與謝放關係極好,對他雖不見得有男女之情,但也已言聽計從。”
皇甫策挑眉看向韓耀,冷笑道“阿耀似是話中有話的。”
韓耀笑道“謝放出身第一世家謝氏,為甘涼城守將,實打實的四品將軍,雖說甘涼城氣候不好,但好在甘涼城官職最高隻有謝放,一方主帥的夫人,不必看任何人臉色不說。謝氏門第,上無主母下無小姑,當真是打著燈籠難找的好人家。”
皇甫策緊緊抿著唇,冷笑連連“是嗎?據孤所知,皇叔雖有心做媒,可也講究你情我願,她還能看上一個武夫?”
“哪能是個武夫啊!謝四郎少有大才,小小年紀鎮守甘涼城,已有十多年了,戰功累累自不必提,師從稽覽甘先生,有勇有謀,最少也是個儒將!當年謝大人可是左思右想的將十六歲的四郎留在了甘涼城,一城之托,四郎君十幾歲就一力抗了下來,貴妃娘娘當初可是對四郎讚賞有加,也有意給四郎做媒,可帝京這地方,多是咳咳咳……”柳南在皇甫策的目光下,聲音越來越低,最後沒了聲音,垂下眼眸再也不敢吱聲。
皇甫策將手中茶盞隨意的扔在桌上“柳管事最近很清閒嗎。”
柳南笑道“哪能啊!現在咱們能用的人少,奴婢忙前忙後的來回跑,到處都是事。”
皇甫策輕笑了一聲“怪不得,地都臟成了這般。”
韓耀與柳南一起看向光可鑒人的地麵,韓耀笑道“臣看著倒很乾淨。”
皇甫策瞥了眼柳南,麵無表情“你看呢?”
柳南垂死掙紮“奴婢這就叫人來擦……”
皇甫策輕聲道“彆人,孤信不過,你自己來。”
韓耀挑眉道“殿下心裡不痛快,直說就是,何必拿柳管事出氣。”
皇甫策看了韓耀一眼“韓卿如此的仗義,那孤就拿你出氣,你和他一起。”
韓耀輕咳了一聲,正色道“坐而論道,謂之王公;作而行之,謂之士大夫。殿下!士可殺不可辱!殿下如此待臣,就不怕天下人寒心嗎?”
皇甫策挑眉,不明所以的笑了一聲“你們攜手一同算計孤的時候,可曾想過孤也會寒心?如今東宮禁閉,連隻鳥都飛不出去,你不說,誰會知道還有此事?沒人知道,還說什麼天下人寒心?”
“自然,士可殺不可辱,你若感覺受辱,擦完了回去自縊。到時孤會專門為你下個罪己書,隻說你為孤擦地受辱而死,將你風光大葬了,你覺得如何呢?”
韓耀愣了好半晌,喃喃道“殿下何至於如此……”
柳南忍不住輕笑出聲,見兩人的目光轉過來,大義凜然道“殿下不必再說!擦地乃奴婢分內之事,奴婢不覺受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