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聖人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
“非以其無私邪？故能成其私！”
一個個縹緲無比的音節，仿佛在林軒和邀月靈魂深處響起，振聾發聵。
恍惚中，兩人仿佛看到廣成子靜靜坐於虛空之上。
於無聲處，天地間便有天火熊熊、魔雲玄風，劫雷星雨、海嘯陸沉之相。
強大到極致的氣息從廣成子身上噴湧而出，以一己之力抗衡天地之威。
諸般天劫每每來到廣成子身周數丈之處，便煙消雲散，無影無蹤。
天崩地裂以難損分毫。
“原來這才是長生訣……”
林軒心中閃過一個念頭：“他創出這長生訣時，心中已無對手，這門功法乃以武道抗衡諸般天劫的法門。”
“還是打了再說吧……”
邀月吐出一口悶氣，一掠而出，白玉般的手掌向著廣成子拍落。
遇到這種強大到無法想象的對手，邀月也極為難受。
她甚至懷疑，自己再看下去的話，會喪失所有的戰意，隻能俯首認輸。
這是邀月無法接受的。
即便對手是仙人，邀月也隻能允許自己戰敗，不允許出現這種“不戰而自己屈了”。
“也好。”
林軒目光微微一凝，身體已來到廣成子麵前，伸出右手，掌緣如刀一般輕輕斬落。
虛空之中，幻化出一枚墨色的令牌，
令牌天圓地方，造型奇古，上麵更撰有古老之極的鐘鼎文字。
令牌方一顯化，便有一道金戈之意衝天而起。
仿佛令牌所指，便是兵家大勢，血雨腥風！
“林小友這一手頗有韻味。”
廣成子微微動容：“以道門淡泊清虛之意，化為兵家滾滾大勢，尋常修道之人絕無這等想法。”
說話間，廣成子的雙手仿佛無視時間和空間一般，結出一道道若虛若實、玄妙無匹的手印。
似掌非掌，似拳非拳！
仿佛天地至理，儘在其中，包容萬象！
“僥幸練過一點道門武功，又經曆過幾次戰場，也見過幾位絕世兵家。”
林軒掌勢變幻，將金戈之氣滲入廣成子清靜無為的手印：“故而不倫不類融為一體，還請前輩多加指教。”
幻化出的令牌原型，其實是黃蓉給他的援軍令……
令牌跟兵符一樣，在古代戰爭中，可以作為調動軍隊的憑據。
這玩意放在道家功法裡，也談不上違和。
畢竟，令牌這也是道門源遠流長的法器之一。
修為至強的真人仙長，也可以召神遣鬼，召喚黃巾力士，乃至號令天兵！
“到了這般程度，已經並非單純運氣所能做到。”
“小姑娘也不錯，你的修為雖比不上林公子，但天資甚佳，如今出手已然有幾分老夫的空靈之感。”
廣成子微笑道：“看來老夫的第一招，你們多半是可以接下了。”
他雖奇招迭出，疾風暴雨一般的或攻或守。
卻又給人逍遙飄逸、閒庭信步的感覺。
“多謝前輩指點。”
邀月不敢稍有分心，勉強回應了一聲，便又聚精會神的應對著廣成子飄渺無方的手印。
三人在大殿中追逐無定，化為無數道殘影，以驚人的速度閃挪騰移。
“好了，第一招雖還有數千變化，但招意已然淋漓儘致了，再打下去算賴皮了。”
廣成子一拂衣袖，凜冽無匹的罡氣化為天風，吹得人氣息室礙，割麵如刀。
天風卷動，化為狂暴無比的颶風。
整個天地，似乎也隨著颶風一起旋轉舞動。
“這風……，這麼厲害？”
隻是被天風擦過，邀月便遠遠飛起，摔在巨殿的角落裡。
“是有些不對。”
林軒微微皺眉，拔出黃金劍，出現在邀月身旁。
廣成子身邊的罡風強度高的誇張之極，就算精神世界裡的戰神殿也被刮得不斷晃動，仿佛隨時都會倒塌一樣。
這是地震都無法做到的。
林軒猶豫了下，放棄了搶攻。
反正隻是三招之約，自己擋下廣成子三招也算通過。
“第二招，水兮滔天！”
廣成子微微一笑，漫天罡風轉為水元之力。
吸納的天地之氣被催動到極限，宛如大海一般的地下湖便儘數卷起。
足足數十億噸的湖水被儘數掀起，倒卷上百丈高空，宛如天河倒懸一般，咆哮著向著戰神殿的穹頂砸落。
這大概等於整條黃河在瞬間砸落……
這是人類史上，未曾出現過的降水量。
核彈的威力與之相比，也弱小的如同嬰孩一般。
於是，僅僅隻是瞬息之間，這個神秘莫測的戰神殿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分海！”
便在廣成子掠空而起的瞬間，一柄威勢滔天的金色巨劍橫空而現。
劍作龍吟，散發出如同上古帝王般的威儀，仿佛可以抗衡天地。
長劍逆斬而出，將天地間割出一道慘白的劍痕，將四周的天地之氣轉為一片混沌紊亂。
水兮滔天滅世一般的威儔也難以再度逆轉天地之氣。
咆哮而至的水浪遭遇劍痕，便一分為二，從左右兩側拍擊而下。
“第二招算是通過了麼？”
林軒歎了口氣，將不斷咳血的邀月抱起，禦空出現在廣成子麵前。
僅僅隻是數秒的交鋒，整個湖心島，乃至大半個地底世界都蕩然無存。
渾濁的湖水上漂浮著無數異獸的屍骸，仿佛地獄一般。
如果這精神世界真的可以如實反應外界情況的話……
廣成子剛剛這一招就算不能滅世，也足以輕鬆毀去任意一個人類城市。
“老夫第二招已然出手，你既然擋下了，自然是通過了。”
廣成子眼中閃過一絲好奇：“這一劍有些凍結時空的韻味，劍上還有些老熟人的氣息，難怪小友可以用來斬浪分海……，看來小友確實不乏機緣。”
“原本是劍聖的滅天絕地劍廿三，朋友略加改動之後，我便勉強施展出來罷了。”
林軒呼出一口悶氣：“前輩適才那記‘水兮滔天’，不打算解釋一下麼？”
“哦，這個啊……”
廣成子笑了笑：“這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他我’創出來的，老夫應該可以用吧？”
“嗯？”
“我輩成道者雖說求一個諸天唯一，自在逍遙。”
“但這個過程是極為漫長的，也講究個人機緣，古往今來寥寥無幾。”
廣成子淡淡道：“老夫尚未達到這個境界，卻也可以感應散布萬界的‘他我’，參悟其喜怒哀樂，萬千功法。”
“……”
邀月沉默了幾秒鐘，有些無奈。
這已經不是可以用武功來解釋的東西了。
到了這個層麵，她這個移花宮大宮主跟普通人沒什麼區彆。
“原來如此，前輩若是用‘山兮鬼神驚’和‘雷兮天地碎’的話，晚輩已然落敗，還要謝過前輩手下留情了。”
林軒想了片刻，心情平靜下來，微微躬身。
雖然這一招的威力有些犯規。
但先天乾坤功本來就是“廣成仙派”的武功，人家用起來理所當然。
也沒什麼好說的。
“當仁不讓，老夫說了隻用天人之力，若是妄自催動山雷兩式，老夫這幅身軀已經先炸了，該算老夫輸了才對。”
“不扯這些了，這裡看著也煩悶，早些回去才是。”
廣成子笑了笑：“老夫直接出第三招吧，你們精神不崩潰的話，便算你們接下了。”
“多謝前輩！”
林軒抱著邀月緩緩下落，站在一顆浮起的巨木之上。
能有點借力的地方，總比沒有好。
“彆謝老夫，老夫說了不能放水的……”
廣成子微笑道：“聽好了，第三招是一門暗器武功，名字叫……番天印。”
“嗯？”
林軒愣了一下，覺得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下一瞬間，廣成子袖袍一拂，一枚古樸蒼茫的玉印飛上半空。
玉印迎風便漲。
瞬息間，變得如同巨鼓一般。
巨印晃動，帶著無邊的煞氣，向林軒的天靈碾了下來。
“……真能扯到封神演義？闡教都這麼會玩是吧？”
林軒望著拈須微笑的廣成子，吐出一口悶氣，將邀月推開：“大宮主你這次彆出手了……”
一呼一吸間，林軒畢生功力毫無保留的爆發，儘數彙聚在黃金劍內。
一道道金色的龍影破空而起，轟擊在番天印上。
番天印微微晃動了一下，繼續砸落。
壓縮到極限的六滅無我劍意，破開層層虛空，驟然刺在番天印上。
劍意崩碎，番天印上出現了一道微弱的劃痕，幾不可見。
似乎感覺受到了挑釁，巨印驟然加速，帶著一抹流光，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出現林軒頭頂，向下砸落。
巨大的轟鳴聲響起，層層疊疊的護體氣勁儘數崩潰。
下一刻，林軒身體出現了無數的裂紋，仿佛破碎的瓷器一般炸成無數碎片。
番天印縮成一方小印，化為一抹流光，消失在虛空中。
【判斷輪回者遭遇致死攻擊，替身傀儡已觸發。】
【因輪回者位於太極圖構建的太虛幻境之中，並非真實死亡，此次觸發並不消耗該道具。】
“太極圖？”
下一瞬間，億萬碎片聚合，化為林軒原本的樣子。
“你……你沒事吧？”
邀月看的瞠目結舌，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
“沒事，廣成子前輩說了在精神幻境，怎麼會出事呢？”
林軒伸手摸了摸邀月的腦袋，微笑道：“沒事死一死，也可以增加對生死之道的了解，其實挺好的。”
“你說幾句人話行不……”
邀月啐了一口，滿臉紅暈的站在一旁。
“不愧是番天印。”
林軒轉過身子，望著廣成子：“這第三招算是晚輩接下了麼？”
“自然算是你通過了，想不到你還有這種法寶……”
廣成子似乎也鬆了口氣，微笑道：“剛剛不是真的番天印，以我天人修為也隻能發出那一擊。若是真的番天印，你那法寶多半還是無用。”
“拿真的番天印打我，前輩倒也是個講究人。”
“呃……，這倒也是，用番天印打你確實不太合適。”
廣成子沉吟了下，一拂衣袖：“就這樣吧，大家都說得過去。”
畫麵黯淡下去，化為黑白兩色，又逐漸鮮活起來。
林軒睜開眼，發現廣成子又變成原本氣血衰敗的樣子，有氣無力的靠在牆上養神。
微風拂過，四十九幅戰神圖上的氤氳之氣徹底消散，露出裡麵一幅幅鬼神莫測的圖畫。
仿佛蘊含著宇宙間的奧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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