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叔叔一笑,替我答道“金沙教中任何一事,皆非應以教主一人之力解決,而是要四使同心齊力,匡扶襄助。我便在此做個表率,明日五派對質,飛舸幫一案我會一力承擔,絕不牽連我教。”
成元渙不屑道“傳令使既然說沒做過那檔子事,如何一力承擔?”
我心中隱有不好預感,隻聽易叔叔續道“五派手上應是沒有實打實的證據,否則此時已來取我性命,還哪來的理論對質一說。爭辯易生事端,明日我隻消不辯不認,便可大事化小,置我教於此事之外。”
唐慈不信,疑道“不辯不認?傳令使當那五派中人這麼輕易就能打發得走?”
易叔叔搖頭“自然不是。隻是掌籍使與執規使始終不願同心對外,我隻好出此下策,以‘飛舸幫一案不破,我便一日不歸金沙教’為條件,隨五派而去。”
“萬萬不可!”我和崔姑姑幾乎同時喊出。
崔姑姑急道“五派與我教多有過節,傳令使隻身前去,怎保五派中人不會加害於你?”
唐慈與成元渙聽罷,仿佛心思大動,坐在座位上,盤算起此舉於自己的利弊得失來。
他們所動心的,自然並非是我繼任教主,而是沒了易叔叔這個壓在頭頂最大的障礙與牽製,教中隻剩我與崔姑姑,與他二人做教主又有何異?
我心中無奈,易叔叔原來是想以自己為籌碼,在這同室操戈,外患壓境之際,求得一個兩全之法。
成元渙眼珠轉了幾轉,試探道“若真是這般,傳令使當真是為我教犧牲許多。那傳令使所提之事,我等倒不該再有異議了。”
易叔叔道“隻有一句,煙雲做教主之後,金沙四使自當精誠忠心,一心一意信服敬重新教主。”
唐慈亦心有動搖,徘徊一二,終道“我等既然認了大小姐為教主,金沙教教主之尊,我等自當拚力相護。”
易叔叔看向我,我心下淩亂如萬縷絲麻纏繞,一時不能點頭。
易叔叔早就知道我不想做教主,所以事先並不與我提及此事,便是想讓我如現在一般,被架在這裡,不由我不依。
易叔叔見我不答,並不十分意外,隻道“如此,既然新喪未舉,繼任大典未行,煙雲便暫為代教主。明日我自會履行諾言,往後時日尚長,請掌籍使與執規使切勿失信。”
此事終有定論,唐慈與成元渙仿佛大功告成,自無多言,便出了大殿。崔姑姑望了我與易叔叔一眼,神色複雜,也沒有再說話,徑自出了殿。
進出門動,幾陣冷風進殿,殿中隻餘我與易叔叔兩人。我緩聲道“易叔叔,個中道理我都明白,隻是非要走到這一步?”
易叔叔沉沉的眼眸裡有難掩的愧色“若有旁的法子,易叔叔怎會勉強你去做你不喜歡的事。”
我黯然,道“煙雲說得不是這件事,是易叔叔非得離開金沙教麼?易叔叔不走,那唐慈和成元渙,還能由著五派打上天澗宮來?”
易叔叔長歎“他們二人,尤其是那成元渙,方才已起了分家之念,我若堅持要做教主,五派上山之時,教中恐怕便隻剩傳令使與揚名使兩係弟子,還何來什麼由得由不得?”
易叔叔走到我身前,輕拍我的肩膀“隻是易地而居罷了,並非入虎狼之穴,煙雲不必憂心。易叔叔要將先教主所留,完完整整的交給你,你也要完完整整的將它保存好,若金沙教此時便四分五裂,你我才當真對不住已故之人。如今我隻是擔心你往後在教中的日子辛苦,因為有些人無論現在如何信誓旦旦,日後都難保不會為難你。”
我低聲道“煙雲不怕人為難,隻怕從今往後這條路都要由我一個人走下去。易叔叔今日,哪裡給了我選擇的機會。”
我話方講完,便已覺著不應該。今日於他,已是萬分艱難,我怎還問出如此不近人情的話。
“易叔叔且讓我靜靜想想吧。”我輕聲道,想彌補方才那一句話的衝動和傷人。易叔叔點了點頭,依言便往外走去。
不知是不是今日舊事重提,心傷複揭之故,易叔叔的背影落在我的眼裡,仿佛比從前滄桑落寞了許多。
我忽地站起身,向他鄭重道“易叔叔,多謝你多年照拂我跟我娘。”易叔叔腳下一滯,雖未回頭,可我知道他是領了我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