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敖寧開口道“我沒睡。”
她的聲音裡帶著沙啞的哭音,驀然就有些崩潰一般,痛徹心扉地又重複著呢喃了一遍,“這次我沒睡……”
她的眼淚從眼窩裡一顆顆掉落下來,擦過鼻尖,落在敖徹的頸窩裡。敖徹身形頓了頓,手臂有力地將她身子扶穩。
敖徹看著腳下的路,隱忍道“敖寧,你是水做的嗎?先前哭了那麼久,還沒哭夠?”
敖寧哭著哭著就破涕笑出聲,笑著笑著又哭出聲。她道“踏破鐵鞋無覓處,現在我就是想哭。”
敖徹低沉道“彆哭了,不然我沒法安心走路。”
敖寧伸出手,攀在他的肩膀上,緩緩繞下去勾著他的脖頸,嗚咽道“原來是你……背著我的人原來是你……”
她不知道自己在胡亂說些什麼,腦子裡一片混亂。
“老天爺一定是在和我開玩笑……不然他怎麼這麼憐憫我,原來你一直在我身邊……”
敖寧手裡摸到敖徹的發絲,握緊在手心裡,再舍不得放開。
她恍惚回到了上一世,她趴在他冰冷的盔甲上,手裡碰到他柔軟的頭發。
敖寧淚流不止,蹭著身子,滿是冰涼的淚痕的臉去輕輕貼著他的後頸,夙願得償地喚他“二哥,原來是你……”
後來一路上都留下敖寧似哭似笑的聲音。
敖寧笑著流淚,與他說“二哥,以後你一定是個大英雄。”
敖徹似也笑了笑,道“你這麼相信我?”
“你是馳騁天下的大英雄。”敖寧哽咽著再道,“你知道你不做侯府二公子了以後,你會是誰嗎?”
他會是收諸侯、奪魏室的天下霸主。
他才是前世那個於十年後大破魏都城的安陵王。
是他把自己在那屍橫遍野的修羅場上背起來的。
是他給了自己生前的最後一刻安寧。
兜兜轉轉,沒想到敖寧一直想要尋找的那個人,竟然就在她身邊。
她記得她趴在他後背上時的感覺,記得她帶血的手掬起他柔軟而冰涼的發絲時的觸感。她記得他走路時候的樣子,記得他盔甲下的衣角,卻獨獨看不清他的模樣。
這麼久以來,敖寧從來沒往敖徹身上去想過,因為她以為他是自己的二哥,不可能會成為以後的安陵王。
卻不知,他這一彎身背起她的時候,前世今生種種熟悉和安定,都在這一刻統統重合得天衣無縫。
難怪前世她與什麼安陵王根本沒有任何交集,她一直不明白安陵王為何要善待自己。
現在所有疑惑都得以解開了。
前世兄妹關係雖然冷淡如水,但好歹他們在同個屋簷下一起生活了多年。即便最後各走各路,他也還是願意儘自己所能,送她最後一程。
她聽見敖徹應她道“若不清楚自己是誰,何以許諾要你等我。”
敖寧輕輕摟著他,他便這樣背著她一步一步朝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