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超越兩界!
死人。
很多死人。
雖然已經燒成了焦炭,但依然能夠看出體型,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遺骸扭曲著,掙紮著,被堆在一起。
這是……屠村。
康德緩緩地吐出一口氣。
胃裡……有些翻滾。
他是見過死人的,被燒死的人,被砍死的人,被撞死的,被打死的,被炸死的,很多很多,而且……都是他親手做的。
那時候,他沒有產生任何生理上的不適。
非常冷靜,非常瘋狂,非常高效的,殺人。
劈開農夫的腦殼,燒死效忠輝沙的騎士,射殺軍營的哨兵,追砍趁火打劫的盜匪,最後開著油罐車撞進輝沙莊園。
貴族,平民,軍人,匪類,乞丐,被他殺掉的人不知有多少,他甚至將趁火打劫的盜匪們的屍體摞了一下京觀,為了達成最大的恐嚇效果,他的有些手段都可以稱之為虐殺……按照常理而言,康德應該已經習慣了死亡。
但其實沒有。
看到一整個村莊被燒成白地,廢墟中飄揚著黑煙,扭曲的屍體集中在一起,無數的冤魂哀叫四散……在這一刻,他感到了極大的厭惡與惡心。
“可能,我有點雙標吧。”
康德低聲道“可我最瘋狂最嗜血最暴虐的時候,也沒有對輝沙鎮的平民主動出手——哪怕他們之中的很多人都參與了那晚的追殺。”
“沒有幸存者。”
汽車人的聲音緩緩響了起來,有些低沉,也有憤怒“無法理解……這些死者,很多是沒有任何戰鬥力和威脅的弱者,為什麼要殺掉他們。”
“也許是因為對方的首領是個嗜血的變態,也許這是精靈的占領策略,也許有其他我們所不知道的原因……如果非要解釋的話,這就是戰爭。”
康德一邊回答,俯下身子,觸碰著地上的黑塵,尚有餘溫。
他沉聲道“沒走太遠,數量不多,所以……我們去問問!”
悍馬車體響起了一陣金鐵交鳴之音,仿佛有無數零件在震動,汽車人的聲音沒有平素那般冷靜平緩,而是多了幾分殺伐之意。
它沉聲答道“我正有此意。”
這些天辛苦地學習、附魔、製造和加工,所磨礪的更精銳的武器,所製造的更具威力的彈藥,總得派得上用場吧。
而且父親說過,你有一份快樂,將這快樂分享給彆人,便有雙份快樂,而你有一份痛苦,然後帶給彆人痛苦,看到彆人痛苦的樣子,你心中會很高興,兩相抵消,就等於你把自己的痛苦甩給了彆人。
——雖然總覺得這是歪理,但看到這淒慘的村莊,看到這些痛苦死去的男女老幼,年輕的汽車人覺得,將自己這些天被父親戲弄的辛苦、忐忑與無語以及整日做活兒的枯燥與煩悶全都甩給凶手,似乎也沒什麼不好的。
康德最後凝望了一眼堆積在一起的焦灼的屍堆。
輝沙的經曆徹底改變了他的性情,對於生和死,他有著彆樣的觀點和感悟,所以他不打算收斂這些人的屍骨,費力勞神,而且浪費時間,會讓追擊到凶手的概率進一步降低……說到底,死了就是死了,靈性已經離開了軀殼,留在世間的,不過是一堆即將腐朽的骨肉,即使收斂,又有何意義呢。
如果這些死者在天有靈,那麼冤死的魂靈也必然呐喊著懇求他追殺那些殘忍的凶手,而不是浪費時間收斂毫無意義的骸骨。
“歌德人,這一次,我站在你們這邊。”
康德低聲道“你們最好不要讓我失望……”
悍馬隆隆發動,駛出毀滅的村落。
殘陽如血,日輝西沉,過不了多久,黑暗就將統治大地,但在黑暗中行走的,不止是猖獗殘酷的劊子手,也有狩獵黑暗的處刑者,一如罪惡可以發生在陽光之下,而正義也可以屹立於黑暗之中。
汽車人說道“父親,看,蹄印。”
村子北邊的道路,地麵叩下了雜亂的蹄印,一路向北麵延伸,越過農田,離開大路,向著原野深處而去。
康德坐在副駕駛座上,麵前擺著一盒盒彈藥,黃橙橙的彈殼上流轉著魔法的光輝,他將一枚枚彈藥壓入彈夾之中,檢查著武備的情況。
他聞言從車窗探出頭,看了幾眼地上的蹄印,這不是馬蹄,聽騎士說,精靈的輕騎兵部隊與投射騎兵部隊以馴化改良的靈鹿為坐騎,其體型、速度、警覺性與勇敢程度不遜戰馬,而靈巧程度猶有過之。
“數量不多,並非是大部隊,好消息。”
康德將壓好子彈的彈夾合入手槍之中,淡淡道“追上去,講道理。”
戰車加速,奔騰於原野之上,駕駛座之後的空間已經被遮蔽,響起了機械變化的清脆鳴響,汽車人正在醞釀它的道理。
悍馬的速度已經提升到了極致,全賴此處的地形較為平坦,所以可以放心奔馳,天色越發黯淡,車燈亮起,曠野之上,唯有閃耀的光柱狂飆前行。
大約四十分鐘之後,追上了目標。
此時天色沒有完全黯淡,夕陽尚有餘暉,康德拿出了望遠鏡,鏡片上鐫刻著微光視覺附魔,借助這夜視裝備,康德看到了前方奔騰的鹿群。
約莫三十餘騎,披風招展,背負長矛硬弓,所乘皆為靈鹿,體型不遜奔馬,當康德看到他們的時候,這一群騎兵也發現了後方逼近的怪獸,畢竟曠野之中,悍馬的轟鳴聲清晰可聞,閃耀的車頭燈也極為顯眼。
於是對方的騎隊立刻散開,反身持弓以待。
隨著他們轉身麵朝此處,康德看清楚了對方的容貌,體格健壯,五大三粗,是他在聖印列島上所看到的畫風,尖尖的耳朵很是顯眼。
是精靈無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