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超越兩界!
碧波行省首府,昔日歌德海權之路的起源,當年震旦艦隊落帆登錄的第一座城市,它的名字叫遠港。
寧靜悠遠的港口都市,這是這個城市名的歌德涵義,隨船的震旦學者取其意譯而非音譯,作為這具有紀念意義的城市的官方注名,標注於東方的海圖與官方文書之中,作為正式的名字。
這座寧靜悠遠的城市同樣有數百年的曆史,從一個小小的村鎮漸漸繁榮,有了城牆,有了碼頭,有了港口。
無數的歲月中,她送彆了無數的艦船和勇士揚帆起航,有的人滿載而歸,功成名就,有的人卻再也無法回來。
她迎來了第一支渡海而來的震旦艦隊,並且送走了第一支遠涉重洋的歌德使團,兩國最初的接觸,締結的友誼,互通有無的交流,乃至最終的斷絕,都被她默默地注視著。
她目睹著城市從繁榮到衰落,往日千帆,而今寥寥,乃至外敵入侵,精靈艦隊猛烈的火力和強悍的兵鋒掠襲,而後戰爭結束,轉瞬之間,危機再度降臨,就像是命運的玩笑……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危險。
還未撤走的精靈艦隊,不請自來的帝國軍艦,奧法評議會所擁有的魔導戰船,乃至這三位世界強權的附庸,還有天空盤旋的巨龍。
這些海軍力量足以輕易摧毀世界上大多數國家的海防,甚至隻需要其中一艘,就可以戰勝很多小國的艦隊,如今他們闖入歌德的領海,逼近滿目瘡痍的遠港,與他們對峙的,是殘破不堪、還未來得及全麵大修的碧波行省海防艦隊——在之前的戰爭中,他們差點被精靈海軍全部殲滅。
壓倒性的劣勢。
任誰都能看出,歌德無法阻擋諸國的進犯哪怕一分一毫。
但諸國艦隊雖然已經逼近冷港,也隻是封鎖了港口航道,巨龍在天空盤旋,戰艦在海麵巡航,這是欺辱般的侵略姿態,但真正的敵對行為從未發生,來自各勢力的艦隊明智地保持著極端克製,沒有做出任何過激行為。
因為真正的戰場不在這裡。
這番兵臨城下,不過是給予壓力,這壓力要通過碧波行省的官僚和貴族們傳回丹楓琉森,傳到歌德統治階層的身上,自始至終,老謀深算的統治者們都沒有將歌德放在眼裡,令他們忌憚的唯有那個震旦人。
所以策略早已經確定了。
趁著康德如今下落不明、無法脫身的大好機會,先確保一個最基本的利益分配,即通過各方麵的震懾和施壓,逼迫泰達瑞爾在沒有康德在場的情況下,答應諸國開出來的分配條約,造成既定事實,並且想辦法疏離康德與泰達瑞爾之間的關係,造成兩者之間的關係裂痕,埋下懷疑和分歧的種子。
這種最低限度的利益保障,是建立在康德不久之後會脫困而出、重返地表的前提下,畢竟諸國依然忌憚禁咒法師的偉力,所以不會將事情做得太難看,他們隻是要打一個時間差,屆時諸國團隊入駐,條約已經簽署完畢,歌德方麵已經達成既定事實,康德作為外人,也無可奈何。
不然呢?撕毀條約,就是與諸國作對,甚至歌德內部都要反對他,麵對這樣的情況,難道他要用禁咒把全世界砸成稀巴爛不成?
妥協才是這個世界的基調。
曆史已經不止一次證明了,在強權麵前,個人的力量微不足道。
不管你是誰。
進入領海的聯合艦隊,邊境調動的大軍,通過人脈、經濟、政治和利誘而從歌德內部誘發的壓力,各大勢力默契地配合著。
要在康德騰出手來之前,造成既定事實,分走蛋糕。
但這隻是最低限度的利益保障。
是建立在“康德在不久之後就會重返地表”的前提下。
如果這個震旦人回不來了,那所謂的協議和條約,就是一張擦屁股的紙,現在的歌德還有資格在談判桌上坐著,隻是因為歌德背後的震旦人的影子依然投射在桌子上,如果他不在了……
“……因此,為了全世界諸族的利益、安全和享受眾神賦予的生命權力,根據神聖之吾皇的旨意與奧法評議會諸位大師的建議,我們被授權與誌同道合的友軍一起,采取必要之行動,確保歌德地底的未知威脅不至於擴散,請向總督大人與高貴的閣下們傳達我們的精神與理念。”
“我們希望歌德貫徹自己的職責與立場,與我們一道對這未知的危險物質進行收容和控製,這也是為了全體歌德人著想,畢竟我們活在同一個世界,我們仍熱切希求著貴方的理解與配合,並不想訴諸強硬的暴力,希望諸位能夠傳達我們誠懇友善的立場,請泰達瑞爾大公做出正確的抉擇。”
外交辭令,冠冕堂皇的話語中暗藏威脅,這是神聖帝國無儘洋海軍第四分艦隊旗艦“黑鬆林”號艦長的發言。
他給予碧波行省的交涉使者以得體的禮遇與優待,並親自送走他。
畢竟抵達歌德領海之後,長期巡邏海外、消息隔絕的艦隊司令,終於得知了在不久之前,震旦人康德在破碎群島做了什麼。
一發禁咒,掀起的海嘯差點將數十裡外的整個破碎海域都淹了。
怪不得第七艦隊一直不來。
他先是把海軍大臣罵了個狗血淋頭,又在心裡做了皇帝的野爹,但事已至此,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執行命令。
——不然呢?轉頭就跑?不僅叛國抗命,而且罪加一等,無論事情結局如何,都沒他的好果子吃。
如今他才明白了,最後一封命令中的結尾的話語,如此意味深長。
“司令官閣下,我能理解你的憂慮,但以你的智慧不難明白,對於你的艦隊而言,遠港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您會懂的。”
——尼瑪的確實安全啊!至少康德放禁咒殺我們的時候要考慮到會不會波及到岸上的歌德人!真是考慮周到啊!
他目送著歌德的使者乘船而去,眼神幽然如大海,風平浪靜中孕育波濤,突然,副官悄然上前,低聲道“閣下,它醒了。”
船長挑了挑眉,轉身。
它是龍。
在歌德外海巡航的時候,它們發現了一隻受傷的巨龍。
自稱盧茲,傷勢沉重,在被救起之前,強撐著一口氣,跟他透露了重要的情報——他是失蹤的巨龍使團成員,在歌德地底的龐大世界中,他們發現了一種可以推動下一次魔導革命的神秘物質,圍繞著這種物質,他們與尾隨而至的康德爆發了激烈的衝突,傷亡慘重。
因為康德竟然可以自由控製甚至吸收這種力量,他似乎早就知道這種物質的存在,甚至幫助歌德也是為此而來,而今他與其他的巨龍在地下鏖戰,為了拖住康德,他們也吸納了這種力量,但還是擋不住越來越強的康德。
翠西斯與兩頭最強的巨龍留在地下與康德血戰,其他的巨龍被派出求援,他正是其中之一,但因為傷勢過重,無法飛回龍島。
他說如果讓康德完全取得了那神秘能量的控製權,對整個世界來說都是一場災難,他說翠西斯命令他們分散逃亡,將這情報傳遞給所有的文明國家,這就是巨龍的驕傲,他們明白什麼時候應當無私。
強撐著說完這些情報之後,巨龍盧茲就陷入了昏迷。
帝國人從巨龍的身上找到了一種紫色的晶體,一名法師在全副武裝之後試著引導了這力量,施法能力得到極端增幅。
向帝國報告此事,得到命令,全速推進,兵臨遠港。
那隻昏迷著的巨龍,被安排在黑鬆林號最機密的區域,帝國方麵的命令是暫不通知龍族,因為他們需要更多的情報,
帝國人果然被唬住了,因為“巨龍的驕傲”雲雲,很容易哄到一些愚蠢的人類,自從精靈的文化戰略大獲成功之後,龍族也在學這個,弱小自卑的人往往喜歡粉飾強者,認定他們有仁慈寬厚的品質,這不足為奇。
他們帶著一些讚歎、一些竊喜和更多的急切,衝向遠港。
看到精靈、評議會和一些阿貓阿狗的船甚至巨龍軍團都在執行同樣的命令之後,心中的最後一絲疑慮就打消了。
你看,評議會總不傻吧,精靈很聰明吧,他們都做了,可見是真的。
經過衛兵的重重戒備,艦長來到了巨龍盧茲養傷的房間,幸好這隻巨龍用最後的力量固化了變形術,否則他們隻能將對方曬在甲板上了。
副官開門,魔藥的香味撲麵而來,船長兼艦隊司令踏入其中,身後響起關門聲,他上前兩步,突然意識到不對,然後轉身。
本應該守在門口的副官站在屋內,門是從裡麵關上的。
艦長皺眉道“你……”
話音未落,旁邊響起動靜,轉頭一看,傷重的巨龍已經起身。
眼中閃耀著紫芒。
艦長神色劇變,鬥氣翻騰,但下一刻,更強的力量從背後湧現,他的雙臂已經被死死鉗住,那是他的副官,也是他的侄子,整艘船上最不可能背叛他的人,也是他最可以相信的部下。
他開口欲喊,腦袋就被一隻手按住,嘴巴也被堵上,透過指縫,他看到了巨龍的雙眼,邪惡,陰鷙,充滿了獸的殘酷。
“計劃改變了。”
它說道“你應該立刻向歌德人發動攻擊,艦船和城市。”
艦長嗚嗚地掙紮著。
巨龍的表情邪惡中帶著一絲呆板。
“放心。”它說道,“我會讓你聽從。”
巨龍化人後那俊美無儔的容顏以鼻子為中心,宛如食人花般裂開。
無數觸須抖落可怕的粘液,向船長伸去。
在絕望的悶叫中,船長依稀聽到了外麵傳來的驚叫和龍吟。
恐怖的念頭從腦海中浮現。
盧茲之前說,像它這樣重返地表的巨龍,不止一頭。
而精靈、評議會乃至巨龍軍團都默契地同時進軍。
那麼,其他的龍……在乾什麼?
慘烈的痛楚席卷了靈魂,扭動的觸須從眼睛、鼻子、耳朵、嘴巴甚至皮膚刺入身體,剝奪了他的五感。
然後,有東西湧進來了。
“——瘋子!”
那獨立於時間和空間的,世界的斷層,遍布齒輪與發條的奇異空間,紫色的汙血沾染著黃銅色的地麵,大量斷裂的觸須在無力地扭動著,尚未失去活性,傷痕累累的畸變巨龍展現出了某種瘋狂的懼意。
它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起源之河已經消失不見,這裡沒有一丁點神秘元素,這意味著消耗的能量得不到補充,它與康德都是。
它本以為這會重新成為自己的優勢,畢竟康德似乎已經無法使用空間力量,也同樣無法從起源之河中獲得補充,它以為憑借著力量和體型的優勢足以乾掉這可惡的震旦螻蟻,但對方比他更像野獸。
不懼近身地廝殺,甚至主動謀求激烈的格鬥戰,他那未知而恐怖的力量就像是巨獸的血盆大口,撕咬一切,吞噬一切,他抓住觸須,按住血肉,然後肢體就消失,然後血肉就崩解……就是這樣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