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超越兩界!
第九天。
由韓則正主導的二五仔勢力向外放出的糧食,已經大為減少。
從外部運進來的糧食也被揮舞著錢袋的權貴、豪商與富裕市民們買走,哪怕價格高昂,他們依舊狂熱,糧食買賣市場一片紅火,交易時時刻刻都在發生,糧價持續漲高,每一刻都在變化。
而今依然在購買的人,相信著糧價一定會繼續增長,哪怕他們中的很多人都意識到了這巨大的異樣,但他們堅信,一定會有出價更多的人來接手自己囤積的糧食——再等一下,再等一下,再等兩天就出手。
而與紅火的糧食交易市場形成鮮明對比的……
是絕大部分民眾已經買不起糧食了。
以審判庭之名行走在遠港街巷的討逆者們已經漸漸收攏巡邏線,大部分成員都回到了戰艦上,因為窗前和門邊看向他們的眼神已經不再是感激或好奇,而是更複雜的東西,敵視,不滿,質疑……等等等等。
饑餓會讓人變回獸。
饑餓會讓道德、正直、善良、底線、原則乃至靈魂都不複存在。
有奸邪之鬼趁虛而入,在遠港最貧窮的區域遊蕩。
第十日。
局勢暗湧,如水沸滾。
韓則正的家中,迎來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客人。
總督諾爾曼,碧波行省名義上的最高行政長官,他代表著整個權貴階層的意誌親自來此,向康德提出諒解與和平的意向。
以勝利卻謙卑的姿態。
如果不是康德做的太過分,如果康德對貴族們抱有必要的敬意,那事情根本不會鬨到現在這一步,他們怎麼會平白無故與守護者為敵呢?
“這場鬨劇必須要收場了,韓先生,請替我向康德殿下轉達這一意向,我們從頭到尾都不想主動與震旦之龍為敵,我們視他為守護者,尊敬他,感激他,我們所求,不過是康德殿下也對我們懷有相對的敬意。”
“歌德數百年的傳統,榮耀而完美的貴族體製,我們是世界的守護者與國家的中堅力量,我們願意與康德殿下和平共處,與我們的守護者和拯救者分享一切權利、財富和榮耀……我們想要的,隻有尊敬。”
在韓家的書房中,總督諾爾曼的聲音誠懇而平靜。
他躬身道“您是震旦裔,但您也是歌德貴族,您應該知曉我們的力量、責任和榮耀,為了遠港乃至碧波行省的和平與穩定,請您向康德殿下提出適當的勸諫,我的朋友,為了我們所有人。”
韓則正望著眼前的總督大人。
對方的麵容平靜而溫和,一臉誠懇,目光中有力量,那總督微微躬身,姿態優雅從容,一個老牌的紳士,堅韌而有尊嚴,他與自己說話,循循善誘,苦口婆心,就像是一位讓人無法拒絕的老友。
但韓則正卻知道一件事情。
在數月之前,這位權勢滔天的總督大人,是不屑於看自己哪怕一眼的。
而今卻端正誠懇地出現在自己麵前,姿態極低。
他知道這樣的轉變,到底源於什麼。
震旦人沉吟片刻,緩緩道“總督大人。”
諾爾曼看向了這微不足道的震旦商人,卑劣的諂媚之徒,背叛了榮耀的貴族精神,投身於康德麾下,實在該死。
但此刻,他還是要露出謙遜得體的笑容。
——下一刻,這笑容凝固在了臉上。
“我的主公,康德殿下,已經預先知道了你的到來。”
諾爾曼聞言,臉上產生了一瞬間的忌憚與恐懼。
畢竟那是殺精靈如殺雞的絕世強者。
韓則正望著他,淡淡道“主公命我給您帶一句話。”
總督下意識道“什麼?”
震旦人深吸了一口氣,傳遞著主人的通牒。
他說。
“你們都是蟲子。”
諾爾曼瞳孔一縮,他僵在了原地,甚至無法第一時間處理這信息。
蟲子。
我?
一位貴族?一個行省的總督?
他回過神來,露出了氣急敗壞之色,他從這話中感受到了十足的輕蔑與敵意,這意味著康德並不打算妥協,這是個很壞很壞的消息。
因為康德如果不管不顧的話,是真的能殺掉他們的。
可為什麼!
可為什麼不願意妥協!?
我都自己上門來了!我們都贏定了!我們不會趕緊殺絕,我們甚至會想辦法幫你找回麵子!我們都要贏了!可我們還願意以和局來論!
為什麼不同意?
“不可理喻!”
諾爾曼厲聲道“為什麼!這就是康德殿下的通牒嗎?這就是康德殿下的態度嗎?你就這麼聽之任之嗎?你知不知道糧價漲了多少倍?你知道現在有多少貴族在看康德殿下的笑話嗎?他真的想顏麵掃地嗎?”
韓則正淡淡道“這就不是總督大人需要知道的事情了。”
“他想要做什麼?他還有什麼辦法?跟精靈、帝國和評議會借糧嗎?”
“我知道這三國的秘密特使已經來到這裡!我知道他們帶來了足夠的籌碼!但康德殿下真的要借助這些外國人的力量對抗我們嗎?”
總督雙目圓瞪,幾乎要擇人而噬“他知不知道這隻是一次警告!今天是糧食,明天是布料,後天是藥草,康德殿下確實可以向國外求援,可一次如此,兩次如此,還能次次如此嗎?長此以往,震旦之龍的威嚴何在?”
“他知不知道我們的力量!我們控製著這個城市、這個行省乃至這個國家的一切!一切!”
“我們掌握著國情民生,我們養活著賤民,我們維持著這個國家的穩定,我們是歌德的中堅力量,我們就是歌德!”
他怒吼道“為什麼要與我們為敵!”
韓則正搖了搖頭“來人——送客。”
他抬手相請,逐客之意極為明顯。
“……好,好,好。”
總督深吸一口氣,壓抑住了憤怒——或者說,憤怒之外的東西。
他的憤怒,其實來源於恐懼。
來源於未知的恐懼。
事態未曾如他所料那般發展,即使現在敗局已經極為明顯,但康德卻沒有任何妥協和退讓的意思。
他想要做什麼?他還有什麼籌碼?
是想無論如何、就算是一敗塗地,也要與我們鬥到底嗎?
亦或是……他真的另有倚仗?
無論哪一種可能,都讓總督為之心驚和恐懼。
他離開韓則正的家,上了馬車,隻覺得巨大的不安籠罩心房。
“……走。”總督說道,“回市政廳,另外,讓所有人來開會……”
就在這時,街道上響起了喧嘩聲。
在鬱金香區的東方彆院中,來自破碎群島的金發年輕人路斯特爵士,端坐於園林角落的高閣樓台之上,端起了氣霧飄搖的香茶。
“路斯特代表。”
按照震旦風情所設立的宴席,客人們分案而坐,左手邊第一位,一名紅發亂糟的酒槽鼻男人將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他狹小的眼睛望著對方,閃爍著毒蛇般的光芒“請恕我直言,您帶著數額巨大的款項與破碎群島聯席會議的信任來到遠港,整日裡就在喝茶嗎?”
路斯特端著茶杯,輕輕抬起左手,示意對方安靜。
然後他輕輕地吹著碧綠的茶水,粼粼波光,如湖水般蕩漾,似乎在傾聽那細微的回響,品味著幽然的茶香。
然後他輕輕啜飲一口,露出了回味之色。
在座算上舔狗奧納,一共有七個人,六人是今日趕到的使者,是代表著破碎群島各家來此、觀察任務進度的監督者。
路斯特那倨傲的樣子引起了所有人的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