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超越兩界!
格裡芬先鋒陣地,大帳之中,帝國大皇子亞曆克斯謙卑地下跪。
跪在星宮之神法厄鬆麵前。
他這一生從未像現在這樣恭敬,將尊嚴墮入泥中,如蛆蟲般匍匐。
“就像即將浴火重生的奧法評議會一樣。”他語氣真摯懇切地說道,“已經誤入歧途的帝國也需要您的指引和教誨!”
站在一旁的格裡芬眼裡冒出了森然怒火。
但法厄鬆卻露出了饒有興趣的神色。
“人類真是有趣啊。”他打量著跪在麵前的臣服者,“你要悖逆你的父親?”
亞曆克斯猛然抬頭,俊美儒雅的帝國皇子直視著星宮之神冷漠的目光,已經到了嘴邊的諂媚討好之語頓時噎回了肚中。
他沉默了片刻,坦然回答道“帝國雖然與康德在事實上有著敵對關係,但私下裡,父親對康德極為欣賞,這是我多方確認後所得到的情報和結論。在很久之前,他就正式向康德發出邀請,邀請他加入帝國。”
“條件前所未有的優厚——將帝國的一片領地劃給他建國,將我的一位妹妹嫁給他,甚至出嫁後,那位妹妹依然保留皇位的競爭和繼承權……”
說到這裡,那俊逸的臉龐扭曲著怨毒、恨意甚至……恐懼。
“從那時起,我就明白了,我的父親,他沒有心。”
按在地上的手指,死死地抓握,捏起蒼白和青筋。
“康德已經清楚明白地拒絕了不止一次,而他居然不以為忤,持之以恒地向康德發出邀請,簡直像是一個死纏爛打的舔狗。那些日子,我明麵上毫不在意,心裡卻怕得要死。我知道康德是個記仇的人,我父親的條件已經豐厚優渥到那種地步,而他卻不屑一顧,原因恐怕隻有一個……”
亞曆克斯嘶聲道“他要殺了我,無論如何都要殺了我。而如果答應父親的條件和邀請,就意味著放下那段仇恨……他無論如何都不肯。”
說到這裡,他神經質般地笑了起來“媽的……媽的!我又沒把他怎麼樣!他和歌德公主不都活得好好的嗎!隻不過死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人!隻不過是一場已經過去的誤會,他為什麼不肯釋懷!為什麼!”
癲狂地嘶吼著,喊叫著,甚至捶打著地麵。
一年多了,康德這個名字,慢慢成為了能在黑暗中攥住他心臟的夢魘。
越來越強大,越來越強大。
他知曉父親的每一次邀約,也知道康德的每一次拒絕。
每一次……他都能感到父親冰冷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徘徊。
是在計算,是在權衡,是在判斷。
“父親給康德這麼優厚的條件,一是展現誠意和拉攏他,二則是想請他放棄對我的複仇。”亞曆克斯跪在地上,發癲般笑著。
“他不想讓康德殺了我……但原因不是因為他愛我,而是皇帝的長子若是被震旦之龍殺死,無論如何都有損帝國的顏麵、他的威嚴。”
“……他不是我父親。”亞曆克斯的肩膀抖動著,“他就是個算賬的。”
“我敢保證,一旦在他心目中,康德加入帶來的利益回報大於殺死我的聲譽損失,那他就會毫不猶豫地將我捆好送給康德——如果康德想看父子相殘,他甚至會毫不猶豫地抽刀砍死我。”
皇室親情淡薄,父子薄涼至此,無論如何都算是個悲傷的故事,但在場的兩個聽眾心如鐵石,視其為基操,甚至還想笑。
法厄鬆嗤笑道“所以你就來找我了?你覺得我會幫你?”
“我隻是想提醒您,在他心目中,天平已經倒過去了。”
大皇子聲音低沉“因為您出現了……立場未知,來曆神秘,協助大議長屠殺全視之塔,帶來了能夠克製康德的、超越了凡世水準的神器和技術。以他的多疑和戒心,一定會將您和格裡芬大議長視為威脅,因為他不了解你們,卻了解康德,如果非要選邊站,他會選擇站在康德那一邊。”
“他會直接向康德打探你們是誰,並且會傾向於相信他所說的話,甚至直接聯手,或者乾脆進一步對康德發出邀約,邀請他加入帝國。”
亞曆克斯漠然道“他是震旦人,精靈女皇是他的姘頭,現在帝國也站在了他那一邊,更遑論原本就不得不跟他站在一處的南方評議會。”
“懂了嗎?閣下,大議長,你們精心炮製的反康包圍網,可能會在一瞬間就被輕易撕成碎片,因為這個計劃的關鍵節點之一已經開始鬆動,本應該作為對抗康德的中堅力量的帝國,也許會成為康德最親密的盟友。”
聽到這裡,格裡芬發出冷笑。
“小子,評議會參議院的議員們說謊成性,虛張聲勢,說話總是七分真三分假,或者七分真實、三分誇大,你跟我玩這套花言巧語,簡直就像是在我麵前高談闊論奧術學說一樣——我問你,你說你父親會直接與康德聯手,有什麼證據嗎?說幾分真話然後虛張聲勢、誇大一番,你覺得唬得住我們嗎?”
亞曆克斯心中微凜。
皇帝會直接與康德聯手雲雲,他確實沒有證據,其實也並不確定。
平心而論,在他看來,父親應該不會輕易下注,因為協助格裡芬的神秘人的來曆和實力尚不明確,而康德的本事再大也有限,兩邊的力量對比和衝突根源尚未明朗,哪有現在就選隊站的道理。
——但在格裡芬和這神秘人的麵前,當然是要往壞裡說了。
因為他已經受夠了。
他已經受夠了被皇帝擺在天平上盤算稱量、提心吊膽的日子。
所以……
“這不是重點。”他對著法厄鬆深深垂首,“……冕下。”
在恐懼、怯懦、瘋狂和恨意中扭曲的魂靈以最恭謙的語氣說話。
“重點是,帝國現任的皇帝,此時正戒備提防地注視著這裡,並盤算著是否要與您的敵人勾結和聯盟……”
他平靜道“而帝國的下一任皇帝,在永遠的未來中,都會像如今一樣,恭順地跪在您的麵前,將他所擁有的一切,全都獻給您。”
話音未落,他看到一口唾沫濺在麵前。
“令人作嘔。”格裡芬森然道,“你先祖的血脈都為之蒙羞。”
這話如同匕首般刺痛了大皇子的心臟。
但已經來到了這裡,已經跪下了。
而且,早已經習慣了。
他壓抑著心中的痛苦和情感,在皇帝常年的高壓和壓製中,這已經成為了本能的習慣……時刻在君父麵前露出他最喜歡的一麵。
亞曆克斯的目光飛速地一掃。
臉色鐵青、麵帶鄙夷的格裡芬,與旁邊麵帶笑容、卻眉頭微皺的“冕下”。
以他的情報網所能得到的、全視之塔血案的情報浮上心頭。
從進來開始,他就在判斷格裡芬和神秘人之間的關係。
而現在,“冕下”的笑容是給他亞曆克斯的,而皺眉,是給格裡芬的。
懂了。
“看來格裡芬大議長依然驕傲、正直和尊嚴地活著。”
亞曆克斯直挺挺地跪著,目不斜視“我與您不一樣,隻從那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防禦魔導器中,就意識到宛如天神的偉大者已經降臨。凡世的生靈,本就應該仰視天空的星辰,也許強如格裡芬威廉姆斯閣下依然在維持著身為君王的自尊,可對於我來說……”
他大聲道“能做冕下的狗,就是最大的榮幸了!”
下一刻,亞曆克斯便聽到了一聲“好”字。
“你這個螻蟻。”法厄鬆少見地露出愉快的笑意,“確實是非常有趣。”
格裡芬皺眉道“他……”
星宮之神擺手道“我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
高居星宮的先行者們,對凡世的螻蟻表現出了刻在靈魂深處的優越感,他們自視為神,持有力量,懷著驕傲。
隻是最近這驕傲正不斷動搖,先是星宮被恐怖的光矛貫穿大破,法厄鬆與同伴下界探查之後,又被盜火者捉住暴打,狼狽不堪,甚至要跟螻蟻聯手,這自尊和驕傲正搖搖欲墜,急需補充。
可他的合作夥伴格裡芬又是個叼毛。
一直桀驁不馴,從未有臣服姿態,更彆說恭順之心,自認為是“合作夥伴”,一點都擺不正自己的位置。
法厄鬆直至現在,都得藏身於營地之中,眼看著格裡芬與軍官乃至觀察員們談笑風生,自己卻要隱身幕後、天天與阿波菲斯聯係討要軍援。
再加上盜火者的陰影揮之不去,天敵的可怖震懾如利劍般高懸,種種因素作用,導致法厄鬆的心情值不斷下降。他又不可能跟格裡芬說“我心情既不爽又害怕而且還有點寂寞,所以快來吹捧敬拜我一下”,就這樣天天麵對格裡芬這個叼毛,星宮之神的心情可想而知。
直至今日,終於有了個乖巧的出現在自己麵前。
而且是帝國的皇帝——雖說是下一任。
但……為什麼不呢?
對於法厄鬆而言,誰做螻蟻的皇帝,都沒什麼所謂,那為什麼不能是最乖巧最溫順的那個?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當帝國的現任皇帝還在愚蠢地提防戒備時,下一任皇帝已經跪在了這裡。
他輕輕一勾,亞曆克斯就不由自主地起身。
“你很好。”法厄鬆讚許道,“作為螻蟻,你的忠誠和眼界都算不凡了。聽好了,下界種,這是千年萬年都難以遇見的好機會,因為某些原因,星宮有用得著你們的機會,表現好的話,我們也不吝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