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鴻走過來,說“王興大哥死前也曾留有遺言,要我把他葬在這兒。就讓他跟王捕頭在地下做鄰居吧。”
說起王興,陸同章慨歎不已,說“以前我小看他了!”
一個略懂風水的老夥夫把墓穴的位置選定在那潭泉水下方、小溪轉彎半環繞的草地上,說“頭枕明月,腳踏玉帶,風水不錯。”
齊參將率先插刀動土,命令官兵們開挖了三小一大四個坑。小坑分彆是楊將軍、王興、王寶的單獨墓穴,大坑用來合葬那些陣亡士兵。
坑挖的足夠大、足夠深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透了,所有船上的所有風燈都被拿來貢獻光明,另外還又點了十幾支火把增加亮度。火光照映之下,場麵無比莊嚴肅穆,氣氛無比悲壯淒哀,蔚為震撼人心。
林天鴻把王興丟的、扔的金銀玉翠幾乎又全部找回,擺放在他遺體兩側或者身上。一邊仔細擺放,一邊說“你殺了那麼多欺淩擄掠漁民百姓的倭寇,以前做過的錯事都可以彌補了。這些東西依然是你的,人間不是可以買官嘛,你到地府乾脆買個官當當!唉,還是不要買官了,你絕對跟當官的不是一路人。”再次仔細瞻仰王興遺容,他越發感覺死者的尊貴和威嚴了。
包括老船工、呂會聲在內的所有人都來參加這場特殊葬禮了。冷月影站在王興墓坑前,在被血染紅了的衣服上撕下一跟稍微乾淨些的布條,紮在了額頭上。獨孤冷月驚愕地望著對冷月影,蹙著眉頭喝道“你乾什麼?還要為他披麻戴孝嗎?彆丟人了!走吧!”
看著獨孤冷月師徒離去的身影,杜飛虎歎氣搖頭,說道“王興啊王興,你是有運沒福啊!”
官兵們用船槳、刀劍、火鏟揚起泥土填埋墓坑,呂會聲用僅有的一隻手抓起土往王興身上灑,嘮嘮叨叨地說“王兄弟,我真不該把你比作牛糞,如果非要把你往牛身上比,你就好比牛踢人的鐵蹄、頂人的鋼角,絕對跟不中用的牛糞沾不上邊!哎呦······我的胳膊哎······我成了廢人了,我才是不中用的牛糞······”
······
今晚,“流離失所”的人們總算可以吃上了正兒八經的飯。
海防營的“戰艦”上夥食搭配比較簡單,出海十幾天了,隻剩了些米麵糧油和火腿、臘肉、鹹菜之類耐儲存的東西。白蓮教那艘船上有設施齊全的廚房,食材就豐富多了,有籠養的雞、鴨,有盆栽的小蔥、韭菜,有乾貨山珍,有泡發的豆芽和現磨的豆腐······
沈如月對這船上的風格感到詫異,靈兒告訴她這船本就是濼口碼頭上當作流動酒館的遊船,是他們高價租來的。參加“遊船夜宴”的人隻有白蓮教眾,杜飛虎隻是白蓮教教外信徒,沒得到這種待遇,當然他也不願意去,他是漕幫堂主,為了漕幫長遠利益,他更樂意與朝廷的人相處。沈如月曾邀請林天鴻、林天遠同坐一船,但獨孤冷月卻早沒了和諧共處的態度,以不近人情的口吻嚴辭阻止。“流動酒館”的專業大廚技術高超,做好了許多香飄海麵的飯菜,靈兒端著一碗“香菇燉小公雞”要去送給林天鴻,獨孤冷月有反感情緒,但沒聲張,而冷月隱卻霸道否決。
經曆了連番征戰的人都沒有正兒八經地吃這頓正兒八經的飯。緊張的心一旦放鬆下來,饑餓感完全被疲憊和傷痛驅逐,上藥包紮後,就沉沉睡著了。隻有雷星依然忐忑不安,似乎比大敵來臨之時還要緊張,他有些精神恍惚,不停向霹靂堂的人詢問江南老家和白蓮教總壇的事。儘管那些人多次告訴他“事過不究,回去立刻上任霹靂堂堂主。”但他還是惴惴不安。
······
第二天一早,齊參將就命令海防營官兵登島去打掃戰場、統計殲敵數字和戰利品了。
林天鴻登上白蓮教的那艘船,先禮貌地問候了獨孤冷月,然後去看沈如月。重新梳妝打扮後的獨孤冷月又恢複了久違的高傲姿態,冷冷地說“這點小傷有什麼大驚小怪!該開船了,你彆在我眼前晃悠。”
官船上的杜飛虎用東洋倭刀拄著船幫喊“林兄弟,獨孤堂主的眼界高,你不準備點彩禮是進不了她的門坎的!過來,咱哥倆好好聊聊,昨天你摔那胖子那一招是什麼名堂?能跟老哥說說嗎?”林天鴻下船往回走,杜飛虎又說“獨孤堂主,林兄弟和沈姑娘郎才女貌很般配,你怎麼忍心棒打鴛鴦呢!”
獨孤冷月霸氣側漏地說“棒打老虎你又能如何!回去告訴林青塵,我饒不了他。”
······
白蓮教的船優雅地拐了個大彎返航了。
林天遠對林天鴻說“哥,我先走了。爹娘和姐姐還掛念著你呢,我得趕快告訴他們一聲,也得儘快回寺稟報。”
林天鴻點點頭,說“如此最好,路上小心。”
林天遠答應一聲,躍上了巨鶴寬大的脊背。巨鶴揮著翅膀在甲板上跑了幾步,猛地跳了起來,飛到崖頂上空,來了一個華麗驚險的翻身旋轉,長鳴一聲,衝天而去,瞬間超過了白蓮教的船。
“這倭刀鋼口倒是不錯,扔了可惜,就留到船上劈材用吧!”杜飛虎把倭刀丟到腳下,走過來抬手搭住林天鴻的肩頭,又說“兄弟,走,進去說話。”
林天鴻和杜飛虎剛進船艙坐下,負責清點戰利物資的士兵拿著登記簿跑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