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傷!
少年時的白月光?才不是,那是陰溝裡的馬尿,避之不及的存在。
“把這個紫色色素加進奶油霜裡,不用攪拌太均勻,填充進裱花袋,選101號花嘴……”
電腦修好了,手上的傷也逐漸愈合,我很快恢複了琥珀上的直播,畢竟我沒有太多的儲蓄可以消耗。
屏幕上陸續跳出觀眾的發言,因為人數不多,我都一一回複了。
“對,這是丁香花,丁香花的花語……好像是初戀。”我拿起之前做好的粉玫瑰裱花,與剛做的丁香花擺在一起,“好巧,粉玫瑰的花語裡也有初戀的含義,不然今天的蛋糕就取名叫‘少女的初戀’吧?”
在不需要麵對活人的情況下,我能十分清楚流暢地表達自己的觀點,完全不會卡殼,有時候甚至能調侃兩句。
“我取名隨便嗎?那是你們還沒見過我媽,她取名更隨便……”
琥珀是個按時長計費的直播平台,直播間觀眾越多,待得越久,我的收入也越可觀。梁秋陽曾經戲稱這是商場停車場製度,店家各施手段留住顧客,停車場收益便會更高。兩者相輔相成,才能促進商場做大。
我這家店是越做越差了,或許不久的將來就要被淘汰,讓出鋪麵給更有人氣的主播。
在能夠直播的日子裡,我珍惜當下,對剩下的這些觀眾總要多兩分寬容。他們就算問我與直播內容無關的問題,隻要不違規,我都會回答。
“我的初戀?”我流暢的裱花動作一頓,過了會兒才恢複如常,“我沒有初戀。”
我的回答沒有令提問者滿意,對方顯然以為我在敷衍他。
騙人,怎麼可能。那初夜呢?難道你還是個處男嗎?
對方完全不覺得,這樣的話語已經對我造成了性騷擾。
我為什麼要回答這麼私人的問題啊……
“不是……”想歸這樣想,我還是含糊地回答了對方,然後迅速將話題拉回正軌,“這些丁香花要做的緊密一些,不要把底座漏出來,然後再做些單獨的花朵,到時可以散落在旁邊,做裝花的時候會更自然生動。”
但顯然對方沒有輕易善罷甘休,在我做解說的時候,他同一句話發了好幾遍,像是怕我看不見。
你的初夜對象是個什麼樣的人?
有些人便是這樣,對彆人的隱私有旺盛的窺探欲,並且從不會覺得失禮。
可誰叫對方是我為數不多的客人之一,本來生意就夠冷清了,要是再流失他,我這個月的收入恐怕會更加慘不忍睹。
“是個……”我斟酌了下,半晌才緩緩吐出兩個字,“混蛋。”
完成蛋糕的裝裱,我的直播也就結束了。
“有問題的可以在我的琥珀空間發帖留言,我會儘量為大家解答。”我朝鏡頭擺了擺手,“好了,明天見。”
直播間人數一點點下降,我退出程序,關閉了電腦。解開圍腰,我大大伸了個懶腰,鬆弛了下自己僵硬的筋骨。
正打算接下來清理料理台,門鈴猝不及防響了起來,且十分急促,一聲接一聲,跟催命似的。
這種按門鈴的手法太有辨識度,以至於我沒開門就已經知道門外是誰。
“你怎麼這麼慢?”果然,門一開,架著墨鏡的梁秋陽便擠了進來。
我高中未能完成學業,高三肄業後,便離開朱家離開寧詩在社會上討生活了。寧詩給我的錢不算多,用一點少一點,我租不來太好的房子,隻能去找需要與人合租的租屋。找來找去,看中一套筒子樓裡的兩居室,打電話約好上門一看,來開門的房主是梁秋陽。
刺青店一麵我倆都印象深刻,隻是沒想到緣分這麼深,隨便租個房也能重遇。
他挺滿意我,我也挺滿意他的房子,一拍即合,就這麼一塊住了快七年。
梁秋陽雖然是個oa,卻開朗,天真,大大咧咧,與尚善那些人截然不同。後來一問才知道,他的父母都是beta。
“你怎麼突然來了?”他之前同我住在一個屋簷下,前幾年各自忙碌,他在琥珀做娛樂主播,我在蛋糕店做小學徒。後來我被吊銷烘焙師資格證,他看我困苦,便邀我去琥珀發展,說在網上教人做蛋糕沒那麼多規矩。我試了試覺得還挺適合自己,便這樣磕磕絆絆做了下來。
與我不同,梁秋陽歌唱得好,人也漂亮,直播時言語幽默風趣,幾年下來人氣節節上升,是平台的金字招牌。
去年,他被一家經紀公司挖走,賠付了大額違約金,打算讓他進軍娛樂圈。半年前他便搬離這裡,去做出道前的培訓,我也已經許久沒見到他了。
我關上門一回身,就見梁秋陽摘了墨鏡,叉著腰站我不遠處灼灼盯著我。
瞬間我心中生出些不好的預感“……怎麼了?”
“怎麼了?你出那種事為什麼不和我說?”他瞪著一雙杏仁狀的眼睛,眉頭蹙起,“報喜不報憂啊?”
我一下子就知道他是為何而來了。他離開的這半年裡,我與人為善,也就出了那麼一件值得他這樣生氣的事。
我乾巴巴地笑了笑“你說我被人故意爆料的事?也沒什麼好說的……”
“你要氣死為娘啊!他們都跑你頭上拉屎了你還沒什麼……你……”他勃然大怒,手指指我半天,大概看我實在朽木難雕,氣得一屁股坐到沙發上,竟不說話了。
我站在那裡不敢隨便接話,半天惴惴地去廚房給他倒了杯水,端到他麵前。
茶杯與茶幾接觸發出“哢嗒”聲響,仿佛萊克星頓的槍聲,電光火石間的一個信號,梁秋陽那頭噌地就跟點燃了引線的二踢腿似的,一掌大力拍在沙發扶手上,早已做好了揭竿而起的準備。
“想當初我在琥珀做一哥,哪個敢碰你,我一走你竟然就被欺負成這樣了,實在欺人太甚!我要開直播罵死常星澤和向平那對賤人,看老娘不手撕了他們!”
他作勢就要往我房間跑,我哪裡敢讓他去。今天要是讓他開直播開成了,搞不好他就不用出道了,直接等著陪經紀公司錢吧。
我抱著他的腰不讓他動“彆……彆,他們要是能把許美人經營好,作妖就作妖吧。”
梁秋陽甩不掉我,氣得大喊大叫,還在我肩上錘了好幾下。
等他發泄夠了,我們倆都已是氣喘籲籲。
“行了,我不開直播,你放開我。”他推了下我的肩膀。
我小心鬆開他,慢慢直起身子“冷靜下來了?”
他坐回沙發上,還是有點意難平“你也太好欺負了。常星澤那傻逼暫且不說,向平他憑什麼這麼對你啊?你和他師兄師弟的,你也沒虧欠過他,老爺子生前還打算撮合你們讓你接掌許美人呢。結果他不僅在比賽上聯合外人給你使絆子出陰招,你都躲到網上開直播了,他還不放過你,要搞得你直播都做不下去。做什麼啊?老爺子不是病死的嗎?他怎麼搞得跟你有殺父之仇一樣啊?”
寧詩給我的錢早晚會用完,我總不能坐以待斃。因緣巧合下,我無意中看到了許美人蛋糕店招收烘培師學徒的海報。報著試一試的心態去應聘,沒想到一下就招上了。麵試我的正是蛋糕店老板,我後來的師父向鴻飛。他一共就問了我三個問題喜不喜歡吃蛋糕?今年多大了?叫什麼名字?問完了讓我明天來上工。要不是許美人招牌響亮,開了也有幾十年,我都要以為自己是不是遇到騙子了。
那之後,我就在許美人待了下來,一待就是五年。
許美人是蛋糕店,也是我師娘的名字。大家都說我師父是個深情的男人,開個蛋糕店都要用亡妻的名字紀念她。
我也覺得他是個非常好的人,平時慈愛,教本事的時候又很嚴厲,從來不會厚此薄彼,對每個弟子都一視同仁。就是太一視同仁了,經常當著我們的麵把親兒子都罵得狗血噴頭。
向平是師父獨子,嚴格說來我要叫他一聲師兄。
他天賦不好,又不肯好好學,師父時常為這個兒子大動肝火。有一陣子甚至想出離奇的餿主意,要撮合我們兩個。隻是還不等我婉拒,同樣察覺老父意圖的向平比我還激烈的否決了這個提議。
一開始我以為他是看不上我,後來才知道他是誌不在beta。
“常星澤更賤,還敢以國際蛋糕大賽冠軍的身份去琥珀開直播!他那個第一名怎麼來的心裡沒點逼數嗎?少誤人子弟了,這個綠茶o!”
我見他越說越不像話,再說下去怕是要沒邊,連忙打斷他“秋陽,我要結婚了。”
這一時情急的脫口而出,說完後我倆都愣在那裡。
梁秋陽剛才還是一副氣到升天的表情,現在整個見鬼一樣瞪著我。
“你要……你要結婚了??”他說這句話時跨了好幾個音區,我離他近,耳朵有些受不了,身體悄悄往後靠了靠。
“嗯。”
梁秋陽眉梢一抽“嗯個屁啊!我才離開半年你就要結婚了?”他說著說著又急了,“阿鬱你是不是在網上認識了什麼不好的人?你個一年到頭都不出門的死宅你和誰結婚啊?”
他有時候比寧詩還像我媽,愛操心的很。這些年也多虧了他,讓我不至於真的孤身一人。
結婚這麼大的事,我總不可能瞞他“宋柏勞。就是那個夏盛的……”
梁秋陽眨眨眼,瞬間把人和名字對上了“那個黃金單身alha?”
我想了想,外界好像確實有這麼稱呼他的,便點了點頭。
“就是他。”
我沒有同他提起寧詩的逼迫,畢竟這七年我已經受了他很多照顧,如今是他事業關鍵時期,我不想因為自己的事再造成他的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