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是優優。”他說著改變了姿勢,鏡頭有幾秒隻照到他胸口,不過很快又回到臉上,這次他離鏡頭遠了一些,能讓我看到他整張臉了。
“你在乾什麼?”他好奇地詢問我,那模樣就像是想要鑽出屏幕直接到我這裡來。
“我在和奶奶喝茶。”我給他看我身前的茶碗,又照了圈周圍的環境。
攝像頭帶到寧詩時,她正端著茶碗喝茶,優優見了她,響亮地叫了她一聲“奶奶!”
寧詩動作一頓,抬頭給了他一個微笑“優優真乖。”
那之後,優優給我唱了兩首兒歌,又給我背了幾首古詩,半個小時後,他說他要做作業去了,跟我告彆。
“不能……不能再聊一會兒嗎?”手機已經有些發燙,我卻仍舍不得掛斷電話。哪怕不說話,隻是將手機放在他身邊,讓我看著他也行啊。
優優抿住唇,似乎陷入了苦惱。這時,寧詩忽地探過身,抽走了我手裡的手機。
我下意識要去搶回來,剛直起身,就聽她對著手機道“去做作業吧。”隨後利落收起了手機。
我泄氣般又坐回去,那些興奮、喜悅、若獲新生的複雜情感隨著電話的掛斷,也如被斬斷了根莖的草葉一般,慢慢失去了生氣,複又歸為一片荒蕪。
寧詩在剩餘的茶湯裡又加了點沸水,端起來喝了兩大口“你現在聊得這麼起勁,有想過到時候怎麼接他一起生活嗎?”
我還真有想過。這件事難點在於怎麼同宋柏勞解釋優優的存在,要是他非常排斥和我有孩子這件事,甚至不想認回優優,那我就……
“我到時可以離婚嗎?”我問寧詩。
她端著碗愣在那裡,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隻可以開花的青蛙或者會跳舞的石頭,充滿了不可思議與難以理解。
“你對宋柏勞……不,你對alha還真是毫無眷戀。”
她汲汲營營一輩子,在上流圈裡摸爬滾打,手段用儘,不過是想爭個“alha夫人”的名頭。在她看來輕鬆得到這個頭銜的我,不說偷著樂,怎麼也該緊緊扒著宋柏勞才是。現在竟然提離婚,簡直匪夷所思。
“每個人追求不同。我視若珍寶的,你棄若敝履,反過來也一樣。”她手機也收了,我與她又沒話好聊,起身準備要走。
“這樣也好。”
院子裡的驚鹿忽地發出“嗒”地一聲。
我莫名看向她“什麼?”
她撐著下巴道“為什麼當年你後悔了?”
她的話看似沒頭沒腦,我卻一下子就明白過來她在說什麼。
那些疼痛的記憶,不甚美好的過去,都是我極力想要避免回憶的。以前是因為負罪感,現在是因為恐懼。
知道我懷孕後,寧詩秘密將我送進一家私人診所,準備擇期引產。
起初我並不想要肚子裡的孩子,畢竟他不是“愛”的產物,也沒有任何人期待他的降生,就在手術同意書上簽了字。但很快,發生了一些事讓我改變了主意。我開始想將孩子生下來,想將他養大,想要成為一個……和寧詩不一樣的“母親”。
然而寧詩卻不容我擁有這樣荒謬的想法,她對我的出爾反爾勃然大怒,怒斥我是個不要臉的賤貨,丟光了她的臉。
她讓護士按住我的手腳,命令醫生將麻藥推進我的體內。期間無論我怎麼哭喊著求她,她始終冷眼旁觀,不為所動。藥效很快發揮作用,我失去意識後就像過了幾秒,可當我再醒來時,小腹上已經多了一道傷疤。
七年前,我們是同謀,也是共犯。
我一直以為我殺了他,我和寧詩一起殺了那個孩子。
當知道他還活著時,我內心無比喜悅,每一寸都被陽光普照。
“因為從病房的後窗看出去……那裡有所幼兒園。”我衝寧詩笑了笑,離開了茶室。
回家的路上,我在一家麵包店買了幾杯提拉米蘇,算作回去給宋墨的“伴手禮”。
由於正好撞上晚高峰,一路上車子有些堵,走走停停開到上山,我胃都難受起來。
進了門就聞到一股飯菜香,倒是正好趕上吃飯。寧詩那杯苦茶喝得我沒有胃口,將蛋糕盒給九嫂,我坐下盛了碗湯,讓傭人不要給我拿飯。
宋柏勞今天似乎格外繁忙,餐桌上都在用手機回郵件,看到有不對的地方,就直接打電話給寫郵件的罵一通。
宋墨因為有了我的提拉米蘇做飯後甜點,吃著飯臉上都不自覺露出微笑“媽媽,今天老師陪我看了《奇奇樂園》!”
《奇奇樂園》就是最近上映的那部動畫片,我一直想找時間陪他看,想不到最後還是叫他的家庭教師先了一步。
“好看嗎?”
“嗯!”他用力點頭,又用一種萬分期待的眼神看向我,“我想去遊樂園。”
失策,今天的湯有點油膩,喝下去那種惡心感沒消減,反而愈演愈烈起來……
“好啊,什麼時候我帶你……”我猛地捂住嘴,乾嘔了幾下。
坐在對麵的宋柏勞突兀地中斷了談話,拿開手機擰眉看著我。
“你乾什麼?”
除了吐,我這個樣子還能乾什麼?我懶得理他,想將反胃感壓下去,但不太成功。
在一陣迅猛的胃部翻攪後,我終於憋不住了,捂著嘴迅速衝向廁所,椅子劃過地板帶出極大的動靜。
而在兩秒後,幾乎同樣的聲音緊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