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傷!
不是什麼東西混合在一起都會變成美妙全新的口感。
模糊間,我聽到耳邊傳來兩個聲音,斷斷續續,若即若離,似乎是駱夢白與維景道人的對話。
“我覺得他……你要不要查查……可能……”
“叔公,你是說……”
“不許叫叔公……我替他把脈……你最好……”
我掙紮著撐開黏連的雙眸,隻來得及看到陌生慘白的天花板,連身邊有些什麼人都不知道,就又意識昏沉地闔上了眼。
這次,靈魂仿佛被拖拽著沉到了更深的地方,再也感知不到外界。
窒息的黑暗中,眼前忽然出現一道光束,儘頭耀眼閃亮,吸引著我前去。
拚命劃動四肢,在仿佛要凝固的液體中艱難行進,眼看離那道光越來越近,我伸出手指,竭儘全力地想要碰觸它。粘稠的黑膠限製了我的行動,拉拽著想要將我困在原地。
就差一點……
指尖一寸寸往前伸展,當碰觸到光明的一瞬間,身體驟然輕鬆下來,那些纏繞著我吞噬著我,如同漆黑泥沼一般的東西,像是畏懼著那光,全都退下了。
眼前豁然開朗,不再是全然的黑。
腳踏到實處,立在建築物中央,四周儘是大型恐龍骨架、動物標本。明亮的環境,安靜的訪客,起初我隻是覺得眼熟,但當看到由遠及近走來,穿著深藍校服的少年們時,我立刻想起這是哪裡。
高二下半學期,春天的時候,尚善組織全校學生前往香潭自然博物館,舉行了一場名為“探索自然之旅”的校外活動。
朱璃以自己發情期到來為由沒有參加那次活動,不過就算不在發情期,他應該也不會為了這種無趣的活動浪費自己的時間吧。
“接下來自由活動……”
老師一聲令下,學生們立刻四散開來,前往自己感興趣的區域。
我的身體忽地不受控製地往一個方向急速而去,最終停在了一個人麵前。
皮膚白皙,眼眸細長拖曳,不笑的時候,顯得有些冷漠孤僻,是少年時的我。
我看著他,就像在照一麵神奇的鏡子。
十七歲的寧鬱站在一排隻剩骨架與內臟的人體模型前,聚精會神地閱讀著每個標簽上的解說,顯得興致很高。每當讀到有意思的地方,他唇角就會上揚,帶出一些笑意,那些冷漠孤僻頃刻間便會消失殆儘,使他露出一種截然不同的柔軟。
“無論男女,beta皆可用生育囊孕育子嗣,但由於先天缺失,無法自然分娩,在胎兒足月後,beta必須通過剖腹將嬰孩與生育囊一同取出。使用過的生育囊若不取出,仍有懷孕可能,不過……”
少年小聲地,用隻有自己聽到的聲音緩慢念著眼前展品的電子信息。
從另一個角度看自己,這感覺可真奇怪啊。
我撫了撫少年的頭發,與他湊在一起看起介紹文字,正要翻到下一頁,身後猝然響起一道帶笑的嗓音。
“beta的身體原來是這樣的啊……”
我睜了睜眼,轉身看去,隻見比現在更年輕,更猖狂的宋柏勞極近地挨著少年,仿佛從背後將他整個攬進懷裡一般,右手動作非常迅速地抓按了下少年的小腹,笑得有些輕佻。
“我們都是從這裡出來的。”
少年錯愕過後,掙紮著推開他“你……”瞥了眼四周,他壓低嗓音,“你乾什麼?”
“開個玩笑嘛。”宋柏勞拖著尾音,舉手作投降狀。
他看向矗立在那裡的人體模型,指著一具男性alha的耳下一個囊型腺體道“那裡是製造信息素的地方,你說要是毀去那裡,alha是不是就能脫離信息素的掌控?”
摘除信息素的後遺症誰也不知道,並沒有人敢冒險做這樣的人體實驗。
曾有過一個傳聞,說信息素可能與alha以及oa的完全免疫有關。
“你可能沒脫離信息素掌控,就先著了c20的道。”少年看著那裡,臉上與耳廓的薄紅猶在。
宋柏勞不置可否,聳聳肩道“算了,不說這些。我請你喝飲料賠罪好不好?”
說完,他抬步就往場館外走,隔了會兒又退回來,偏著頭問少年“你來不來啊?”
少年瞪著他,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朝他走過去。
宋柏勞嘴角弧度愈大,無聲露出潔白的牙齒。
兩人去到場館外,自動販賣機前,宋柏勞按下按鈕,很快出貨口掉下一罐粉色包裝的飲料。他直接彎腰取出,遞給了一旁的少年。
“……”少年蹙了蹙眉,“我不喜歡草莓牛奶。”說是這樣說,但還是接了過去。
宋柏勞表情坦然“我知道啊,但我喜歡。”
少年擰開瓶蓋的動作一頓,目光投向不遠處的玻璃小屋道“你可以去alha休息區喝水。”
公共區域,未經標記的alha不得隨意取下止咬器,但他們畢竟也是正常人類,總會有饑、渴之時。於是就如室外吸煙區一般,出現了alha休息區。在休息區內,alha可以脫下止咬器喝水進食,抽煙接吻,做一切他們戴著止咬器不能做的。
“不要,太麻煩了。”宋柏勞直接否決了。
就幾步路而已,他到底在麻煩什麼?記得當時我是這樣想的。
“隨便你。”少年拉開易拉罐,仰起脖頸咕咚咕咚喝了起來。
宋柏勞斜倚著販售機,眼眸低垂,視線落在對方滾動的喉結處,長久地沒有偏移。
少年拿開易拉罐,滿足地長籲了口氣,對上宋柏勞的雙眼,他微微一愣“你要是實在想喝,我……我明天中午給你帶一罐?”
宋柏勞看著他,靜了一瞬,勾了勾唇“好啊。”
這時,博物館大門方向傳來響亮的喇叭聲,少年與宋柏勞一同望過去,隻見路邊停著輛拉風的紅色超跑,從車上下來一名有著波浪長發的成熟女性,脖子上戴著一條皮質防咬項圈,紅唇雪膚,風情萬種。
“小柏勞,我來接你了。”等她走近了,空氣中便都是她身上濃鬱的香水味。
宋柏勞瞥她一眼,雙手插兜,直起身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