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權臣!
香柏木浴桶裡注滿熱水,白霧氤氳,蒸得整個房間都暖潤起來。
熱水在提來之前便已撒了香料,眼見內侍又要把小提籃裡的花瓣倒進去,蘇晏連忙阻止“我不用這玩意兒!也不用人服侍。”
小內侍道“哪個士大夫不用香呢。”
蘇晏說“我是粗人。”
“您要是粗人,我們這些可不成了泥人。”小內侍笑道,“那奴婢就先告退,還有兩間熱水要燒。”
他走前帶上門,蘇晏插緊門栓,方才寬衣解帶,把發髻也拆散了,邁進浴桶裡。
熱水一浸,百竅頓開,渾身疲憊絲絲縷縷消散,仿佛連骨頭都酥軟了,蘇晏舒服地呻吟一聲。
浴桶邊掛著皂盒,裡麵是球狀的香圓肥皂,他先把一頭麻煩的長發洗乾淨,胡亂挽在頭頂,用根青玉簪子固定住,再利索地清理全身。
這副身軀他用了八九個月,依然不太習慣。雖說腰細腿長比例好,但身高不如前世,皮膚太白,肌肉太薄,唯剩的一點肉都豐盛在兩片臀瓣上,渾圓挺翹像蜜桃。
問題是他一個大男人,要蜜桃臀做什麼!殺千刀的老天爺,什麼時候能把一米八的身高,還有肱二頭肌、六塊腹肌和人魚線統統還給他!
蘇晏沮喪地撫摸平坦的腰腹,試圖從白皙光滑的皮膚下,挖掘出腹肌的雛形。穿越後的半年間,他其實是有注意鍛煉的,夜跑、舉鎖,仰臥起坐、平板支撐,但總是收效甚微。好不容易長出的幾塊疙瘩肉,也在一個月的養傷期間舉棋不定地縮了回去。
隻能自我安慰,這身體才十七歲,正在發育期,身高上還能再拔拔節。這個時期的男生多是瘦的,增肌也可以等到成年後再進行。
好在最重要的地方,發育得還算不錯,尺寸至少中上,是老天爺僅存的最後一點良心。
水溫猶熱,他不舍得起身,想再多泡會兒。
不知哪個門窗縫隙裡透進一點涼風,將桌麵燭焰吹得忽閃了幾下,又重歸平靜。
後頸枕著桶沿,閉目養神的蘇晏沒有發現,燭光將一道頎長的黑影,投射在他身後的地板上。
咽喉被隻蒼勁有力的手掌扼住時,他猛地睜眼。
一個暗沉嘶啞、明顯矯飾過的嗓音,貼在他耳後道“彆動!否則要你的命。”
蘇晏瞬間起了雞皮疙瘩,不由自主地向前傾身,隨後感覺冰冷硬物抵在後背,像是利器。
死亡陰影尖銳而突兀地降臨,心臟在胸腔裡瘋狂鼓噪,蘇晏腦中瞬間空白。
然而這空白深處,又迅速浮現出思維的細線,交織成網,越是在危急關頭,這網就越發清晰縝密,仿佛將體內全部潛力都灌注其上。
這人倘若決意刺殺,二話不說就下手了,如今我已是一具泡在浴桶裡的屍體。願意說話,說明事態還有寰轉的餘地。
是人都有需求和軟肋,隻要拖延一點時間,找到能打動他的點,就有死裡逃生的可能。
“這位大哥,你若肯放過我,無論對方許諾什麼,我都能加倍給你。”蘇晏溫聲軟語,“你若是要錢,我是知州獨子,家財萬貫,你儘管說個數。若是要謀官身,我可以在太子麵前一力舉薦,太子對我青眼有加,必然會應允。若是有人拿捏住你的家眷逼迫你,你就假裝得手,回去複命,我立刻密報皇上,派重兵剿除對方,好教你一家平安,將來再不受人鉗製。
反之你若殺我,便是犯了不赦的重罪,屆時皇上與太子震怒,舉國緝捕,你東躲西藏,寸步難行。到那時,你不是遭指使者殺人滅口,就是被碟刑於市,家人親族還要連坐,怎麼都不得善終。
你兩相權衡一下,哪個更有利?一念之間,未來天翻地覆,是當官紳還是當死囚,大哥你可要好好考慮清楚。”
蘇晏說得口乾舌燥,心道利弊我都給他分析透了,隻要與我沒有血海深仇,隻要不是個傻子,都會猶豫動心,盤算自家前途性命。要是再說不通,我也沒轍了,聽天由命吧。
身後依稀一聲冷笑,但因嘶啞難聽,格外瘮人。那人道“好人物,死到臨頭猶能舌燦蓮花。”
完了,是個忽悠不動的厲害角色。蘇晏歎口氣“大哥,你慢點下手,待我先披件衣服。赤身裸體死在浴桶裡,實在太難看,你既送我上路,好歹留一點最後的顏麵給我。”
他說完,嘗試著緩緩起身。背後那點冰冷堅硬的觸感,便也沿脊線一路緩緩往下,滑過後腰,探入臀縫。
蘇晏手按浴桶邊緣,僵住了。
“大大大哥——”他打起了磕巴。
“我好男風,看你皮滑肉嫩,動了火。”那人直截了當道,“若肯迎合,便放你一條生路。不然,殺完你,趁熱湯一湯,我也不嫌棄。”
這是……我要強奸你,你主動獻上屁股,不然先殺後奸的意思?蘇晏五雷轟頂。
生命誠可貴,貞操價更高……不對。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也不對。
世上安得兩全法,老子不做選擇題!蘇晏一把抓住浴桶旁的提籃,將花瓣、澡豆劈頭蓋臉向後灑去。隨即手撐桶沿,在飛濺的水花中縱身躍出——
這一幕若是放在武俠片中,必定是個視覺效果華麗的慢鏡頭,可惜他不是身負武功的男主,落地時踩到澡豆,腳踝一崴,向後栽倒。
兩次了今天!地心引力跟我有仇……
蘇晏正要不計後果地放聲大喊“有刺客”,嘴被人捂住,後背也被托了托,輕放在地板上。
簪子滑落,“叮”一聲輕響,滿頭青絲便無可寄托,散作一頃烏浪,從半空中旋落,最後灑在赤裸的肩頭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