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的江湖呢！
李北風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茶樓這地方能作為古代消息流通傳播的重要媒介，有相當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茶樓的特殊性。
南來北往的商人俠客經過茶樓時，坐下歇息，喝一壺茶，或者是叫上兩壺小酒……不會真的有人以為茶樓就不賣酒了吧？
內卷生意，自古有之。
正因時常彙聚天南地北各路人士，消息自然是要比其他地方流通的多。在這個沒有任何通信設備的年代，天底下絕大多數發生的消息傳聞，還是要靠這幫走南闖北的人士來傳遞。
因此很多時候，像茶樓酒樓客棧這些地方，便成為了情報流通傳遞的最好場所。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很容易被人忽略的地方。
青樓！
相比於茶樓酒樓客棧這些地方，青樓這地方特殊性更甚。
常年闖蕩江湖的人，有幾個沒去過青樓？
毫不誇張的說一句，絕大部分的那些江湖人士，基本上都在青樓風塵場所混跡，上青樓的路恐怕比他們回家的路還要駕輕就熟。
而剩下的那一小部分人則就很簡單了，他們不承認！
“……”
但由於青樓的私密性，加上青樓並不會隨意泄露顧客的隱私。因此，相比於其他地方差了一些。
但，也絕對不容小覷！
更重要的是，青樓和茶樓相結合的效果可不隻是簡單的翻倍。
清香樓作為郡城知名的青樓，名聲傳遍了朝陽郡，甚至在南州境內都有一席之地。
就連郡城的孩童都知道，他爹時常去青樓鬼混，他娘總是去青樓跟那邊的漂亮小姐姐對線……
清香樓的名聲旺了，自然就吸引了更多紳士們的向往。同時，也帶動了周邊地區配套產業的蓬勃發展。
從經濟方麵來講，坐落於青樓對麵的這家茶樓，自然是會受到青樓經濟影響。
試想，南來北往風塵仆仆的江湖人士來到郡城，找個茶樓暫且歇息一番，喝杯茶，養精蓄銳，然後踏入對麵青樓去強身健體……豈不快哉？
哪怕是反過來，先去青樓浴血奮戰廝殺一番，清晨扶著牆出門，來到對麵茶樓喝一杯養生茶，養精蓄銳，不也是美哉？
……
“哼，胡說八道，一派胡言！”
對於李北風的言論，沈青檸嗤之以鼻。
她的目光瞥了一眼樓台對麵的清香樓，隔著大老遠便能聞到從對麵傳來的濃鬱胭脂味。以及時不時一些嫖客和女子的歡聲笑語，言語不堪入目……
低俗，惡心！
沈青檸頓時呸了一聲，俏臉微紅，略微氣憤道“這些人……真不要臉！”
她實在是想不明白，那些青樓女子為何會如此自甘墮落。她們，她們不要臉皮的嗎……
她們不會覺得羞愧難當嗎？
還有那些去逛青樓的人……那種地方有什麼好玩的？
呸呸呸！
沈青檸腦海中似乎想到了什麼畫麵，她連忙使勁的搖晃著小腦袋，將腦中的畫麵全部甩出去。
隨即，她瞪著李北風，小臉微微鼓起，氣道“你以後不準再去這樣的地方！”
“我也沒去過啊！”
李北風一攤手“上次是個意外，我不是都跟你解釋清楚了嗎？我這人可正經了，從來不去這種地方……”
“呸……”
沈青檸臉色又是一紅。
這家夥正經嗎？
一點都不正經！
不過，聽到李北風的話，她心裡頭倒是開心了不少。
“對了，你還沒跟我說，你帶我來這裡乾什麼呢？”
沈青檸目光掃視了一圈周圍，人來人往魚龍混雜，甚至有些烏煙瘴氣，她實在是不知道李北風帶她來這裡乾什麼。
“打探情報！”
“打探情報？”
沈青檸臉上的小表情微微一凝，眨巴了一下眼睛。
“打探……什麼情報？”
“機密！”
沈青檸的興趣頓時被勾起來了“什麼機密？快快跟我說說？你是不是有什麼好玩的事情瞞著我？快快說來……”
李北風原本是不打算多講的，不過當瞧見沈青檸那灼灼的目光，一副你趕緊快說，是不是有什麼秘密瞞著自己的小表情。他猶豫了一下，突然開口“對了，你爹有沒有去過北州？”
沈青檸茫然的眨巴了一下眼睛“這個……是什麼機密嗎？”
“不是，我就問問，你先回答我！”
“我……也不清楚！”
沈青檸仔細的回想了一下，搖頭道“我爹的生意做的很多，按理來說北州那邊應該是有的，但太遠了，我也不確定……你為什麼提起北州啊？”
北州跟南州，一個在大昭北邊，一個在南邊，相隔數千裡。在交通不發達的古代，這簡直就是天遠般的距離。
“這麼說來的話，你爹對北州熟不？”
李北風又問道。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爹若是在那邊有生意的話，他應該會有不少生意上的夥伴……”
沈青檸愈發覺得奇怪，盯著李北風“你問這個乾什麼？”
“你應該聽說過……北州是什麼地方吧？”李北風想了一下，開口。
沈青檸眨巴了一下眼睛，北州是什麼地方？
還能是什麼地方？
那不就是北齊的舊址嗎？
雖然當年北齊亡國時沈青檸甚至還沒出生，但並不影響她聽說過這件事情。隻是因為太遙遠了，她並沒有放在心上。
“這……跟你要說的秘密有什麼關係嗎？”
“當然有！”
李北風麵色嚴肅的望著沈青檸，左右看了看，聲音突然放低“你可知道，當年北齊亡國之際，北齊傳聞還有個孩子活下來了？”
“知道呀！”
沈青檸的眼睛也微微亮了起來。
作為一個向往江湖的姑娘，沈青檸平日裡自然沒少聽聞過這些所謂江湖傳言。
北齊當年還有一個皇室孤兒活了下來，這並不是秘密。甚至江湖當中還有不少傳聞，也有不少人都在找這個孩子。
隻不過，時至今日，這個孩子的下落至今沒有找尋到。
“難道，你找到那個孩子了不成？”
沈青檸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難不成，李北風竟然找到了那個孩子？
如果是這樣，這也太……刺激好玩了吧！
沈青檸頓時激動起來。
“沒有！”
李北風一盆冷水澆下，瞬間讓她冷靜。
“不過，我倒是聽說了一些傳聞線索。所以，我需要你幫我個忙！”
沈青檸對這樣的事情十分感興趣，聞言頓時問道“需要我幫什麼忙？”
“幫我找你爹打探一下……”
李北風停頓了一下“看看他有沒有認識的昔日北齊皇室的朋友……”
……
夜幕降臨。
在茶樓坐了半天的李北風，並未找到任何有用的線索。
南來北往的江湖人士雖然眾多，但極少有從北州來的。那北州相隔如此之遠，能千裡迢迢趕到南州的本就不多。
即便是有那麼幾個人，也基本上都是年輕人，對李北風來說沒有任何價值。
因此，在沈青檸實在是坐的不耐煩之後，李北風終於起身，將這姑娘送回了家。
“嘿，你要不要去我家坐坐呀？”
沈府門口，沈青檸眨巴著眉頭望著李北風，小臉上滿是期盼的眼神。
李北風的目光掃視了一眼不遠處的沈府門邸，搖搖頭。
“不去！”
“我怕你爹提刀追殺我！”
“我爹才不是那樣的人！”
沈青檸小嘴撅的老高了！
“那也不行，你爹要是知道你今天偷偷跑出來找我了，指不定下次就不讓你出來了！”
沈青檸一想，好像的確有些道理。
不過，她還是有些小不開心。
她不想跟李北風分開。
尤其是在跟李北風互明心意之後，更是恨不得時時刻刻跟他膩在一起。
但沈青檸也知道，在她爹眼皮子底下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的。
因此，沈青檸突然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大膽的念頭“要不，咱們回去吧？”
“嗯？”
“咱們回平安縣去呀！”
沈青檸目光興致勃勃道“我爹不在那裡，他就管不了我啦！”
這倒是一個好主意。
隻要回到了平安縣，到時候還不是海闊天空，她想乾什麼就乾什麼？
誰也管不著她！
她甚至可以一直跟李北風膩在一起了。
不過……
“你確定你爹管不了你？”
李北風，瞥了她一眼，搖搖頭“你爹雖然不在，但平安縣到處是你爹的眼線。你無論做了什麼，都在你爹的眼皮子地下呢……”
沈青檸頓時有些泄氣，好像也是……
平安縣到處都是她爹的人，她其實也不是很自由。
那……
沈青檸眼珠兒一轉，很快又有了一個絕佳的念頭“那，不如我們……私奔吧？”
李北風“？”
沈青檸眼神中逐漸興奮，神色愈發激動“對，沒錯，咱們私奔……咱們兩個去闖蕩江湖吧？”
“去京城，去江南都行……走的遠遠的，我爹肯定找不到咱們兩個……”
“咱們可以一邊闖蕩江湖，一邊行俠仗義……哎呦……”
沈青檸腦袋直接挨了一記腦瓜崩。
李北風沒好氣道“你想胡思亂想什麼呢？還私奔？還行走江湖？你怕不怕死在半路上？”
沈青檸委屈的捂著腦袋“乾嘛啊……人家說的難道不好嗎？私奔去闖蕩江湖，這不是聽起來挺美好的嗎？”
“少做白日夢了！”
李北風沒好氣的伸手，沈青檸機智的趕緊後退，不給這家夥欺負自己的機會。
“闖蕩江湖哪有你說的這麼簡單容易？一不小心命就丟了，尤其是像你這樣如花似玉的姑娘，怕是還沒進江湖就被人搶了……”
這姑娘一直就向往所謂江湖的刀光劍影，行俠仗義。李北風估計，她多半是民間的小說看多了。
那些民間的小說將所謂的江湖豪情描述的高大上，將江湖描繪成了一個充滿情義，無比美好的世界。
但事實上，真實的江湖遠比小說要現實，殘酷。
江湖是沒有太多秩序的，哪怕是這些年來，在李素衣的強力整頓之下，以及欽天司的努力之下，江湖的情況相比於以前要好上太多。
但……黑暗麵永遠存在。尤其是在這樣的年代，無論是道德性和約束性都極低的情況下，在各大門派和朝廷所管轄不到的地方，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在江湖中，即便是那些武功高強，名聲極盛的大人物都不見得能落個好下場，更彆說沈青檸了。
像她這樣手無縛雞之力，又如花似玉的姑娘，去闖蕩江湖無異於羊入虎口。
因此，李北風必須要打消她這個天真的念頭。
“我跟你說，你給我趁早打消這個念頭。老實呆在家裡，那也彆去，聽到了沒有？”
見到李北風突然一臉微微嚴肅的模樣，沈青檸有些小委屈“你欺負我……”
“我這是為了你好，你彆瞎來！”
李北風還生怕這姑娘哪天真的想不開，一念衝動之下就亂來。
望著她委屈巴巴的模樣，他語氣又軟了幾分“放心吧，你爹那邊，我會想辦法搞定的。”
“真的？”
“真的！”
“那你打算怎麼搞定我爹？”
“回頭我就找人去綁架了你爹，讓他簽字畫押將你賣身給我。”
沈青檸“……”
“……”
將沈青檸送回了家，李北風才返回客棧。
夜幕已經降臨，時候不早了。
街頭上依舊還有三三兩兩的行人。
李北風一邊走在街頭，一邊思考著接下來的行程。
不出意外的話，北州一行恐怕勢在必行了。
從眼下的情況來看，李北風在郡城已經沒有什麼事情要做。既然如此，前往北州的日程恐怕要提起來了。
宜早不宜遲！
不過，在此之前，李北風打算先將北州那邊的情況暫時了解清楚，也不至於等到了那邊兩眼一抹黑。
心中的計劃逐漸形成。
此時，李北風穿過兩條街道，即將回到客棧。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小巷子裡，一道身影跌跌撞撞而過。
什麼人？
李北風微微皺眉，目光一凝。
黑暗中，一道身影艱難的翻過一堵牆。
“砰！”
跌跌撞撞的倒在了不遠處的巷子口。
看上去，受傷不輕。
與此同時，這道身影身後的不遠處，緊跟著兩道身影，殺氣騰騰！
明顯是追兵！
這大晚上的，竟然上演了一出這樣的戲碼？
李北風原本是不打算多管閒事的，這樣的事情基本上每天都在郡城上演著。
江湖仇殺，報仇雪恨，亦或者是刺殺……
這些事情跟普通老百姓沒有太大的關係，也跟李北風沒有太多關係。
這種事情，就連欽天司都不怎麼愛管。隻要不牽連到普通老百姓，基本上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江湖的恩怨，就留給江湖人自己解決。
然而，就在李北風轉身打算離開的時候。那原本倒在地上的黑影，跌跌撞撞的從小巷中走出來兩步。
細微的燈光落在這道身影的身影，露出了一頭烏黑修長而淩亂的頭發。
淩亂秀發之下，半張隱約看上去有些熟悉的臉。
李北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身形頓在原地。回頭盯著那道身影，越看越熟悉。
“慕容蝶？！”
下一秒，李北風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他的眼神中浮現出了幾分詫異之色。
那烏黑長發之下露出半張白皙而沾染著血跡的俏臉，不是慕容蝶是誰？
此時的慕容蝶，渾身受傷不輕，氣喘籲籲，明顯已經沒有了力氣。
她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巷子，而身後的那兩人緊追不舍。
“彆讓她跑了！”
“她殺了主子，不把她帶回去，我們都得死！”
兩道身影幾乎已經到了她身後。
慕容蝶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決然神色。
再跑也是死，不如就跟他們拚了。
慕容蝶扶著一旁的牆壁，穩住了身子。
與此同時，身後那兩道身影已經出現在她跟前。
黑夜中，白晃鋒利的刀已經到了跟前。慕容蝶猝不及防，根本來不及反抗。
她閉上了眼睛。
要死了嗎？
死了也好！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
耳邊突然傳來了一道淩厲的風聲，伴隨著兩聲慘叫。
慕容蝶猛然睜開眼睛。
下一秒，她便瞧見自己身前這兩個緊追不舍的高手，快速後退，臉色極為難看，目光死死的盯著她身後。
仿佛是意識到了什麼，慕容蝶艱難的轉身回頭。
她瞧見巷子之外的街頭上，一道身影正靜靜的站在那兒。
背著燈光，目光清冷的望著幾人。
身形宏偉，帶著幾分讓人不敢直視的氣勢。
當瞧見那張清秀而又熟悉的臉龐時。
不知為何，慕容蝶的心頭突然一鬆，一股無比的安心感瞬間湧上心頭。
是他！！
這一刻，慕容蝶的心頭泛起了一股不知名的情緒。
嬌軀微顫，眼眶中仿佛有什麼在醞釀。
“閣下是什麼人？”
此時，另外兩人其中一人目光警惕的盯著突然出現的李北風，神色大變“為何要出手阻攔我們？”
“普通的過路人罷了！”
李北風目光淡淡的瞥了兩人一眼。
其中一人見狀，冷聲道“既然我等與閣下無冤無仇，此人殺害了我家主子，還請閣下不要阻攔我等……”
他們瞧出李北風身手不俗，不想與他結仇。
然而，李北風卻搖了搖頭，指了指慕容蝶“她是我的，你們……”
李北風瞥了他們兩人一眼，輕聲開口。
“滾！”
一個不輕不冷的字。
卻氣勢十足，壓迫感強烈。
兩人臉色瞬間大變。
“閣下，你莫非當真要與我們作對，你可知道，我們……”
“不滾的話，你們就都留下吧！”
李北風輕描淡寫的打斷了兩人的話，同時邁開腳步朝著巷子中而來。
兩人的臉色徹底變了！
他們很清楚，他們兩人不是此人的對手。
兩人最終一對視，咬牙下定決心。沒有絲毫猶豫，兩人轉身就走，很快消失在黑夜當中。
李北風停下了腳步，臉上露出了一絲歎氣的神色。
太慫了！
這兩人的實力並不弱，但剛剛一交手，他們就不再敢跟李北風正麵抗衡，甚至直接轉身跑了……
多少有點怕死了！
這讓李北風試圖實戰檢驗一下自己如今實力的想法破滅了。
收起了心思，李北風目光看向了巷子口。
此刻，慕容蝶的目光也正好落在李北風身上。她的眼眸泛著幾分異樣的淚光，目光直勾勾的盯著李北風。
得救了！
然而救她的，卻是……他。
慕容蝶，臉上的情緒說不出來的複雜。
“你……”
她正要開口說話的時候，心頭那一口氣鬆懈下來，頓時感覺眼前一黑，腦袋天旋地轉，嬌軀倒塌。
就在要跌倒的那一瞬間，她感覺自己跌入了一個溫暖而熟悉的懷抱裡。
這一刻，她內心無比的心安。
腦袋昏昏沉沉，徹底陷入了昏迷當中。
……
慕容蝶醒來的時候，隻覺得腦袋疼。
渾身都疼的厲害！
她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
這是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