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愛不摧!
葉書冉看著笑得胸膛起伏的何摧,說了句“各回各家。”
她去開車門,隻聽“噌”一聲,何摧手快地按了前麵主駕的中控鎖。
“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你是毫無壓力,我可要麵對我媽的千般指責。好歹你也給我點兒精神鼓勵,讓我理直氣壯地說‘我把相親搞砸了,是因為突然好運降臨,有個小丫頭肯把我從被逼相親的水深火熱中解救出來,以後你們大可不必操心’。如何?”
“你真的打算這麼說嗎?”
“不然我怎麼交差?我說那女博士高學曆,好工作,沒有驚為天人的外表卻看上去很乾淨舒服,可是抱歉,我沒相中——我媽能饒了我才怪呢!”
葉書冉不高興地說“何摧,如果今天沒有我湊巧出現,其實你對那個博士姑姑還挺滿意的,是不是?我進來之前,你們倆聊得挺投脾氣,是不是?我剛才要是識時務地回避一下,你就沒這麼為難了,是不是?”
何摧把她的手拉過來,攥在手心裡。車裡空調開得足足的,自己都覺得悶,可是她的手還是那麼涼。何摧知道自己不該開這種半真半假的玩笑。是了,剛剛讓她目睹跟一個女人相親,現在又強求她表心意、給承諾,她的安全感在哪裡?現在的結果,已經出乎預料的好。
“哪兒來的那麼多‘是不是’。都不是。好了,我不逗你了。現在,我和你已經有了某種默契,隻要你答應到我身邊來,後麵的事情我自己知道該怎麼做。”
葉書冉並不適應這突然的親密,但是她告訴自己要努力適應。因為你喜歡他,不是嗎?你們是聚少離多,與其分開之後思念漸濃,乾嘛不珍惜這樣近在咫尺的時刻?好在你不是十八歲時的那個女生,是所有人都認為你適時該談個戀愛的年紀,所以稍稍放下一點兒矜持,稍稍靠近他,就好。你看,你懷念的那個匆匆而美好的擁抱,他給了你。
葉書冉握著他的手指,勇敢地看著他,說“何摧,你不要向家人提起這麼一個我,哪怕不是一個具體的我。現在不在一個城市裡,也不能篤定今後一定會在一個城市裡——起碼你們家人都會這麼想的。我們家的情況,我會慢慢跟你說,我也不會跟他們提起你的。如果我離開他們隻是為了你,他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連我自己都以為,我大學畢業之後回他們身邊,找個安安穩穩的工作,晚上下班回家吃爸媽做的飯,抽空去老人那裡膝下承歡。時間到了,遇到一個合適的人,拿著嫁妝打包嫁人。或者他們一切隨我,愛去哪兒去哪兒,但是時候差不多了,還得聽話地回來。可是現在,他們明確給我的信息是不能離開。你給我時間,讓我想好了。我要能夠過自己這一關,也要能夠說服他們。都是做兒女的,我想你會理解我的,是不是?”
“書冉,很抱歉。如果我今日跟你是在同一□□,定不會讓你這麼為難。我會讓你先選。可是我已經踏上征程,想要放棄沒有那麼容易——書冉,希望我這麼說,你不會覺得我自私,因為你也是我的一個意外。我從來都不急著結婚生子,也沒有具體想過什麼時候、找一個什麼樣的女朋友。隻是遇見了你,雖然才沒有多久,我就總是怕來不及抓住你。”
葉書冉聽了他這番話,尤其是後麵這一句,心裡即刻潰不成軍。她,該有多幸運,又何德何能,讓他說“怕來不及”?“不,我不覺得你這麼說是自私。你不需要為我改變你的現狀,我不會因為自己有可能放棄自己安逸順遂的生活而管你要一個承諾。同樣,我也不會給你任何承諾。但是何摧我可以答應你,我會努力。我不是那麼隨便的人,也不是輕易便會動心的人。所以你先彆去相親,也先彆去看彆人,你等等我,好不好?”他隻看到自己撞見他相親不高興,卻見不到自己的傷心。而自己竟然懂得為一個男人傷心,這個認知也讓自己足夠慌張。人太貪心果真不好。
何摧一笑。顧忌和障礙都在,可是曙光也在,自己不再唱獨角戲,因為她肯努力。“我都答應你,跟你做一段秘密情人,你說可以曝光的時候咱們再曝光。我知道你會很難,但是你要堅持,我等你。再抱你一下,然後送你回家,好嗎?”
車廂是挺寬闊的,可是何摧還是一伸胳膊就把她給撈到懷裡。她老老實實地呆著,何摧他現在跟自己的關係不再是萍水相逢的那個人,不再隻能介紹為同學的哥哥,不再是電話線那邊的某人,不再是自己的鏡花雪月,是實實在在的也想抓住自己的人。
本是靜靜坐著的,葉書冉卻忽地又笑了起來,她說“何摧,你剛剛那番話,我終於知道哪裡聽著不對了。什麼秘密情人,什麼曝光,聽著像□□裸的第三者。”
何摧把她的發梢繞在自己手指上,扯到鼻前聞了聞。“你怎麼頭發上和身上都是這個味道?嗯,很淡的茉莉味兒,對吧?香水兒?”
“不是香水兒,是我獨家秘製的。”
怪不得。何摧有一天心血來潮去商場,聞了好多品牌的香水兒都沒找到這個相似的味道,以致鼻子後來有些失靈。可是在電梯裡聞到香水味兒卻敏感地想打噴嚏。
“我喜歡。”他把鼻子湊到葉書冉的頭發上,細細地攫取她的味道。
葉書冉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她坐正,指了指中控鎖,說“開門,回家吧。”
何摧伸過手去,開了中控鎖。葉書冉幾乎是跳出車廂。何摧想壞事兒了。
何摧也下了車,兩個人進入主副駕駛。何摧啟動車子,也不是想起來什麼,說“你來開車?”
葉書冉笑了,擺擺手,說“今日較之當初,我的技術一點兒也沒有進步,說不定還退步了。你讓我在冰天雪地開這麼高檔的車,是考驗你還是考驗我呢?”
何摧也笑了,說“大可不必顧慮,路上車子這麼少,正是練車的好時候。一般司機看見名車都會保持合適的距離,剮蹭完了賠償金額太大。再說,如果是你開車,稍有經驗的司機根據車行路線、行駛速度都知道裡麵是個不折不扣的新手,必然敬而遠之。”
“還是算了吧。哎,你往哪兒開?”出了停車場,葉書冉發現何摧也不問她住哪兒,直接就上路。
“哦,對,你家住哪兒?現在是回我家的方向。”
葉書冉說了個地方,何摧有印象,但是路不熟。“你知道簡捷路線嗎?”
葉書冉摸了摸鼻子,說“我是路盲。今天這個地方我從來沒來過。隨你怎麼走吧,反正沒有計價器,我不心疼車錢。”
何摧笑了“你壓歲錢沒收夠?”
“還有大部分沒收上來呢,明天才去姥姥家,到時候荷包會滿。哎,你小時候過年也穿新棉襖,然後第一件事就是看看裡麵有沒有‘寶兜’,好裝壓歲錢嗎?”
“沒有。我跟何韌的壓歲錢過一下手,直接進我媽的‘寶兜’,她說給我們倆攢老婆本。我今天回家就問問她,給我攢夠了沒有啊?”
葉書冉咯咯直笑,說“給你講個何韌的笑話啊。我們班收一百元班費,有幾個人沒帶,其中就有你家何韌。老師問他理由,他說‘我媽沒零錢’。你知道這句話的效果嗎?全班都先後哄堂大笑,老師也笑彎了,可是何韌還巨鎮定。後來,我們老師特彆配合地說‘告訴你家梁女士,我收的是人民幣,不是盧布’。”
何摧想象得到何韌那個皮小子的樣子。歪過頭看著笑得無比燦爛的葉書冉,她講的是16歲的何韌的故事,那些哄堂大笑的孩子裡麵也有她一個。照片裡16歲的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孩子,也許因為她是自己弟弟的同學,所以總是覺得現在的她也還是一個孩子。其實,自己雖然沒有想過要找一個什麼樣的人,來談一場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總歸這個人該成熟一些、獨立一些,可以配合他心無旁騖地實現自己事業的理想。但是人生總是有意外。如果再認識她晚一年,那時候她已經工作了,是不是就不會老是把她當成孩子?可是,那時候會在哪裡遇見她?所以,遇見也就遇見了,喜歡也就喜歡了。是她,就是她吧。認認真真地,談一場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反正她還小,她說她計劃25歲結婚,也還有三年時間呢。
葉書冉留意到何摧的目光以及他繼而陷入沉思的狀態。她明白啊,即便兩個人由於突然麵對的意外而把那層窗戶紙給捅破了,可是還是要經曆一下必然的心理建設。她也不打擾他,擺弄著前麵那個紅水晶蘋果擺件兒。
“書冉,上次你講老師因為你和何韌早戀,請了雙方家長,然後呢?”何摧也不怎麼,想起了這件事兒。
“打住,什麼叫我跟何韌早戀?是我替人家頂包好不好?”葉書冉不滿地說。
“嗯,女俠,然後怎樣了?”何摧笑了。是啊,她若是跟何韌早戀,自己該多難做?
“後來雙方家長就撥冗去了一趟學校唄。我跟我媽說了怎麼回事,她嘲笑我,說‘我捉摸著你也沒早戀的本事呢’,她還問我是不是真看上何韌了才美女救英雄的?我明明出發點是救我前麵的美女嘛。後來你媽媽和我媽媽見麵的時候,十分熱情的握了手,說‘好久不見’,老師莫名其妙,問‘你們倆認識?’你媽媽說‘開家長會的時候聊過,我可羨慕她有一兒一女了,我們家就倆臭小子,不貼心啊不貼心’。我媽媽說‘我也羨慕你啊,女兒操心的事情多。兒子多幫襯家裡啊’。”
“叫梁阿姨——你管我媽媽叫梁阿姨,叫伯母也行,不過我們北方人不太習慣這麼叫。”什麼你媽媽、我媽媽,聽著這個亂。
葉書冉一窘。“我們老師可頭疼了,明明以往家長因為這種事情見麵都特嚴肅,甚至會互相指責是對方的孩子行為不端,可這兩位家長一派和睦呢。老師說了一大對早戀的危害,我跟何韌站在那兒實在無聊,就從英語老師桌子上拿了本書一起背單詞,老師也不是哪兒看我們倆又不順眼了,說‘你看他們倆,現在還不知避嫌’。好一頓說教之後,我媽問‘要不我們現在把孩子領回家教育教育?’,其實她是想讓我陪她去買鞋。後來你媽媽……”她看何摧盯了他一眼,便回敬了他一個,改口說“梁阿姨也說把何韌領回家教育。據說那天是你家爺爺生日,何韌早上請假老師沒準。”
何摧想,這兩個媽媽還真投脾氣。“後來你倆就放了半天假?”
“哪兒啊,老師不許的。兩個家長走了,我們倆回去上課。晚上的時候,我媽說本來兩個爸爸都在校門口等著她們的,結果你媽和我媽商量好逛街去了,還一起吃了頓美國牛肉麵。”
何摧把車停在路邊,好笑地說“書冉,我說我們倆的緣分詭異吧?你跟何韌是同學,我爸媽和你爸媽六年前就雙雙見過,最後才輪到咱們倆見麵。你說以後會親家的時候,雙方家長見麵第一句話該不是‘好久不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