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書冉上去看,覺得還可以,小雖小,但不是軟沙發和矮幾,正好方便他們做書麵資料,桌子是熱烈的大紅色,台燈的燈罩是diy的,墨綠色的一塊紗用絲帶束了起來,罩在一個鐵環上。整體的造型像一個下擺有圓撐的抹胸禮服。
葉書冉比較滿意,說“我就坐這裡。一杯拿鐵,麻煩做個漂亮的蕨葉拉花。先上一杯檸檬水,謝謝。”
二樓沒有彆的客人,背景音樂是《寂靜山林》,她之所以聽得出來,是因為高美鳳女士在寫毛筆字的時候一直放這個音樂。媽媽曾經邊臨帖邊說“老葉啊,咱們退休之後去隱居吧。”爸說“想得美。”
葉書冉從手包裡找了個發圈,把頭發束了個馬尾。
她翻開自己剛剛買的軟皮本,習慣地在第一頁的最中間寫下自己的名字,在名字的後麵畫了一片葉子。就因為這樣的簽名,小學時候兩個綽號,一個是叫“書簽兒”,一個是叫“標本”,夾在書裡的葉子嘛,也隻是這兩種。方顥澤他們家倒是有很多葉子的標本。
服務員端上來一杯檸檬水,她道了謝。漂亮的小妹放下托盤,指著一麵牆,說“到二樓的客人,如果能用自己的紙和筆手書一份徐誌摩的《寂寞人心》,就不加收10的特彆費用了。您要是不會背,去那兒抄一遍也行。如果您沒有自帶的紙張和筆,我們下麵收銀台有賣,不過就比較貴了。”
葉書冉看過去,本以為那麵牆上貼的都是客人的意見反饋,無外乎溢美之詞,沒想到是篇篇的詩。
“謝謝,我去看一下。”她是不太讀現代詩的,所以這首《寂寞人心》更不知道。但是此時,她倒是對這首詩感興趣了。
那麵牆上有一個小小的黑色畫框,裡麵鑲著一塊白絹,上麵是娟秀的小楷《寂寞人心》。
“我的世界太過安靜,
靜得可以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心房的血液慢慢流回心室,
如此這般的輪回。
聰明的人,喜歡猜心,
也許猜對了彆人的心,卻也失去了自己的。
傻氣的人,喜歡給心,
也許會被人騙,卻未必能得到彆人的。
你以為我刀槍不入,我以為你百毒不侵。”
署名“燕”。
“燕”這個咖啡館的名字。回頭尋找服務員,不見蹤影。葉書冉想問這個字該念yān還是yàn。
這首詩直白得好像她認識的幾個文藝青年都寫的比這個好,不美,不朦朧。
但是葉書冉還是被這首詩戳中了,隻為後麵那句“你以為我刀槍不入,我以為你百毒不侵。”
畫框下麵貼滿了各式各樣的紙、各式各樣的筆寫下的這首詩。其中有一份是素色的手絹上用口紅寫的,隻有前半首。葉書冉輕輕地掀起一角,果不其然看見後麵寫著另半首。口紅的油脂已經將手絹氤氳得斑駁不堪。
因為看得多了,葉書冉已經能把它默寫下來。寫完覺得因為有些日子沒動筆寫東西,字體顯得生硬,又重新寫了一份,走到那麵軟牆,在盒子裡拿了枚圖釘。她研究了一會兒應該貼到哪裡,忽見一張素八行信箋,上麵的鋼筆字遒勁有力,筆鋒冷峻利落。一個字一個字地讀下去,到最後的落款是“金馳”。
會不會這麼巧,就是自己認識的那個金馳?葉書冉又地把整篇字欣賞了一遍,決定把自己這一篇就貼在旁邊。
在書架上隨手拿了一本書,是《日下舊聞考》。舊聞考,好理解的。“日下”何解?她翻開看,還是繁體豎排的。好在開卷明義,“‘日下’就是京都,這裡專指北京。王勃《滕王閣序》‘望長安於日下’,以後就把日下比作長安,比作京都。”匆匆看了幾頁,下麵有“臣和珅”“臣劉墉”這等大清聲名煊赫之人的列名,可見這書的內容乃是欽定。
回到桌邊,咖啡已經到了可以入口的溫度。以前是不怎麼喝咖啡的,一杯速溶足以打發自己的味蕾。咖啡的味道太直接,酸苦甘醇,分不清前味後味,餘韻永遠是酸。何摧喜歡“咖啡美人”藍山,也因此,他若是想好好地喝一杯咖啡,都不會隨便去一個地方。自己也是跟他在一起才喝咖啡的,也不過隻喜歡喝拿鐵。他說,其實拿鐵就是加了咖啡的奶。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她隻喜歡,期待每次咖啡師用一點點心思創作的咖啡藝術。
這裡的咖啡師看來還是用心了的。闊口咖啡杯,咖啡拉花的葉子脈絡清晰,姿態自由。葉書冉把咖啡放在一邊。那一張寫的不滿意的《寂寞人心》,她折成了心形,夾進筆記本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