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上的劉芳亮,是極為忠義之人,在李自成死於九宮山後,便舉起聯明旗幟,堅定抗清直到戰死。
李自敬覺得,隻要好好說,他應該還是會聽從建議的。
劉芳亮這時已經將整套棉甲穿戴好,並且在外罩了一層黑色箭衣。
他這才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李自敬一番,但是臉上很快露出一陣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什麼時候識字了?”
李自敬心下陡然一驚,忽然意識到曆史上的原身米脂農民出身,其實是並不識字的,連忙穩住氣息,儘量顯得正常。
“劉將軍以為我平日不參戰,都是在做什麼?”
劉芳亮被反問後一愣,轉念一想覺得倒也對。
畢竟多年以來,這位小闖王一直待在營中不參戰,總不能是在終日睡大覺吧?
“知道了。”
劉芳亮的態度並沒有什麼改觀,回應也是惜字如金。
李自敬並不覺得意外,畢竟原身無尺寸之功,憑一個空有其名的“小闖王”名號,顯然難以服眾。
李自敬搖了搖頭,沒再抱多大希望,抬腳走出神機庫。
看來還是隻能靠自己,等出潼關外,再去觀察清軍的伏兵位置吧!
既然多鐸提前布置了伏兵,那就一定有馬腳。
當夜。
月黑風高。
李自敬外罩黑色束腰箭衣,內著繳獲於明邊卒的棉甲,靠在潼關東城門向外二裡金陡關外的一塊大石頭上,緩緩擦拭笠盔。
李自敬不時將目光望向遠處,觀察著這處地區的任何風吹草動。
抬頭時,恰好一陣勁風撲麵而過。
黃土迷離之下,李自敬隻得用笠盔擋在眼前,隻感受到天接連著地,都變成了一片土黃色。
黃沙漫天揚起,將一人一馬裹在黃土當中。
金陡關是潼關的東門戶,清軍若想進攻潼關,除非越過長達二十裡的遠望溝,否則隻能強攻金陡關。
遠望溝山連山,峰連峰,穀深崖絕,山高路狹,中通一條狹窄的羊腸小道,往來僅容一車一馬。
遠望溝的地勢非常不利於大軍展開,階梯土塬更是天然的一層層屏障,大順軍可以居高臨下攻擊過溝的清軍,堪稱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雖然溝內也有稍緩之處可以容人通過,但除非是熟知的本地人,否則極易迷失,繞不出來。
唐代安史之亂,安祿山便是舍棄遠望溝強攻金陡關,高仙芝死守不出,最終讓安祿山铩羽而歸。
多鐸是清軍中戰功卓著的鑲白旗旗主,臨陣經驗非常豐富,選擇的紮營之處就在遠望溝西側數裡平川,牛頭塬下,距潼關東城門大概二十餘裡。
金陡關也稱潼關第一寨,南依遠望溝而建,北靠黃河,是清軍入陝的第一道阻礙。
今天白天,八萬大順軍在金陡關外靠關列陣,想要集中優勢兵力,借關城之險與清軍決戰。
但從清軍營地至金陡關外,約為五裡的走廊溝壑處處,道路也不寬闊,清軍攻關不利於展開,大順軍主動出擊,兵力優勢也難以發揮。
多鐸正是意識到這點,所以抵達潼關外以後堅守不出。
李自敬知道多鐸在等什麼,他在等孔有德的紅夷大炮。
明末清初,畢竟是火器崛起的時代,再堅實險峻的雄關也難以抵擋攻城重炮的輪番齊射。
大順軍中都是繳獲於關內明軍的輕銅鐵炮,佛郎機都是極少。
千裡轉進,稍微沉重一些的火炮都被拋棄,現在大順軍手中沒有任何一種火器可以威脅到紅夷大炮這樣的利器。
一旦等到十三天後,清軍的紅夷大炮運抵潼關,大順軍縱有天險雄關,卻也隻能被動挨打了。
想讓李自成相信主動出擊可以取勝,今夜是最後的機會,必須要抓住任何動靜,越早發現多鐸的伏兵越好。
可是遠望溝至清軍大營沿途溝壑林立,任何一處都可能設伏,多鐸會將伏兵設在哪兒呢?
身側傳來一陣緩慢的腳步聲,打斷了李自敬略微淩亂的心緒。
劉芳亮從金陡關走出,雙手環胸靠在李自敬的身邊,隻見他眺望夜空片刻,轉頭看過來。
“我在神機庫看過了,的確有這兩種舊炮,還有不少能用的,我各運二百杆到遠望溝裡藏住了,真能有用?”
李自敬也正凝眸遠眺,聽見這話臉上一愣。
沒想到這劉芳亮當時一臉的滿不在乎,卻是暗自上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