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頭頂這片漫長而又漆黑的夜色,寧致遠看不見月亮和半點星光,然後緩緩地點了點頭。
這是他收到徐光啟的第二封信。
“致遠,媚香樓一首精忠報國,老夫可聽到了,你那‘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外五十州’的誓言也略有耳聞,當今聖上雖聖明,無奈朝綱卻腐敗,將多少似你等青年才俊逼上梁山,這份因果,老夫為你報了,記得,後年的會試需來參加,朝廷需要你等。”
李居林果然是瞞得好啊,寧致遠歎了口氣。
“殿下,老臣有本啟奏。”北京城中,禦書房內,徐光啟拖著孱弱的身軀對座上一名二十來歲的男子說道。
男子身穿黃袍,麵色威嚴,確實有那麼一點上位者的風範。
燈火搖曳,崇禎有些好奇麵前的這位三朝老臣有什麼事,要知道,老人雖然已是當朝次輔,可已經是好久沒有主動上奏了,除非自己主動去問。
如果麵前的老人說他要當首輔,崇禎會毫不猶豫的讓現任首輔溫體仁挪挪位置,原因無他,在這個朝廷裡麵,他是自己能唯一完全信任的人。
“徐老師有何事啊。”崇禎看著疑惑徐光啟和他身後的兩個隨從,一邊問道,一邊示意旁邊的內侍搬了一把椅子過去。
“老臣想先請皇上聽一首歌?”
“歌?就是小曲嗎?”崇禎微微皺眉,再次問道。
“嗬嗬,”徐光啟看著崇禎皇帝的神情笑了笑,臉上的皺紋更深了。這個皇上雖說疑心重了點,但從不貪圖玩樂,這也是他年近七十還願意站在朝堂之上的原因,接著說道,“這不是曲,就是歌,至少,唱出這首詞來的後輩是這麼說的。”
“那老師請便。”崇禎臉色稍稍緩和了一下,已是戌時,自己卻還有一大堆的政事要處理,陝西民變人數又翻了一遍哎。
徐光啟擺擺手,示意讓身後的隨從開始唱,為了學會這曲,自己也費了不少功夫了,讓幾十個幕僚跟著學,學了十來天,才有一個學的半像不像的,但也能湊著吧,他想。
“狼煙起江山北望龍思卷馬長嘶劍氣如霜我願守土複開疆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抗心似黃河水茫茫堂堂中國要讓四方來賀”
沒有伴奏,隻有清唱,但崇禎還是聽得愣住了。
許久之後,眼眶微紅,有些激動的說道,“老師,我大明朝,還有這樣誌向遠大的將軍嗎?”說著目光殷切地看著徐光啟。
“有沒有這樣的將軍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有這樣的解元。”徐光啟慢慢說道,老邁的身體已容不得他快速地說出話來。
“寧致遠,十五歲,應天府鄉試解元,現任寧夏知府,臨行前說過一句‘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外五十州’的誓言,並作下此詞,在澤州府一帶,以幾百家兵擊退了萬餘反民在此之前。”徐光啟如數家珍般的將寧致遠的經曆細細道來。
“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好詩,真是好詩。”崇禎歎道,要是朝廷官員都有如此品性,哪有許多結黨隱私,欺上瞞下,西北局勢又何以弄得如此嚴重?
“還有前麵那首‘落紅不是無情物’也老師今日所來是何意?”崇禎感慨了半天,終於問道。
“為朝廷舉賢,為殿下除奸。”
崇禎雙手放到身後,神色複雜,透過窗戶,想看著外麵的夜色,卻隻看見了一幢高高大大宮殿,“這是養心殿,但圍牆太高,遮住了我的視線,所以我什麼也看不見。”崇禎想。
寧致遠離開澤州的時候,隊伍已經大大變了樣,兜底多了三十萬兩不說,連一乾人等都配上了精致的盔甲,還有又多了兩百匹馬,可謂是收獲頗豐,他倒是想多要幾匹馬,無奈王誌林實在是拿不出來了,將就著唄,寧致遠有些委屈的想著。
而他還在緊趕慢趕的去往寧夏中,對於朝廷中發生的大風暴卻是半點都不知,倒是在那封之前徐光啟的信中他大致可以猜到一點,卻不知,遠比他想象中的要嚴重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