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在打他們的臉,是在打朝廷的臉。
這就好像您用張秉寬一樣,明明張秉寬做的事,本身應該都是我們做的,您已經一次次打我們的臉了。
朱祐樘道“本來朕不想以家事來煩擾諸位卿家的,皇兒尚在繈褓,身體染恙也都是常情,隻是這次皇兒病情較為嚴重,朕便用了秉寬留下的一些法子,順帶還叫了秉寬曾教過的一名弟子,她便入宮來給皇兒診病,如今還在內苑照顧於榻前。”
在場大臣本來還覺得跟張秉寬沒關係,說來說去還是張秉寬的陰影不散。
但李東陽之前已經跟劉健、謝遷透露過,寧彤跟張秉寬之間有聯係的,既然寧彤能入宮診病,必然跟張周有關係。
李東陽顯得很果敢道“張周醫術了得,臣等是見識過的,且在治病時敢作敢為,有懸壺濟世的仁厚之風。但若是他人在外,卻以他人來診病,還讓陛下疏離太醫院中人,以此產生了任何不妥之事,隻怕都會影響到太醫院將來的威望,也會影響到張周本人於朝中的立處。”
朱祐樘聞聽此話,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內閣什麼時候要這麼公開表揚張周了
還說他醫術了得
再琢磨一下這話的深意,突然又覺得,好像說來說去又是在給秉寬挖坑。
而且朱祐樘還聽出一個變化,那就是今日無論劉健還是李東陽,都是直呼張周其名,而不是稱呼官職、爵位,雖然主因是張周回朝之前他連張周回來乾什麼都沒定,但他總覺得內閣對張周是憋著壞。
“唉治病這種事,讓病患的家人自行決定由誰來治病,非要每件事都牽扯到家國大事中來嗎”
朱祐樘說這話的時候,也是翻個白眼。
大概的意思是。
真是服了你們這群人了,什麼都要上綱上線,你們非要說,這次若是皇子的病治不好,也是他秉寬的責任唄
李東陽卻顯得很淡然道“陛下應當處處以事來定則。”
“行了。”朱祐樘道,“病還在治,回頭再說吧。”
朝議到解散之前,沒人再提過皇子生病的事。
朱祐樘也因為兒子有張秉寬的“女弟子”入宮治病,心頭大石基本已落下,當他這個當爹的情緒好轉之後,也就不會再把很多負麵情緒帶到朝堂上。
朝議之後。
眾大臣也沒有在劉健三人麵前談及張周的事現在他們可不像屠滽、白昂、閔珪、周經他們在朝時那麼果決。
如果非要揪著張周的事不放,他們也怕自己很快就會退出朝堂,把位置讓給彆人了。
內閣三人回到值房。
謝遷最先發表疑問道“賓之,今天不對勁啊,你明知為了個治病的事,還不是張秉寬親自治病,跟陛下提那些,絲毫沒有意義,你卻好似執迷不悟一般引起陛下的不悅,這是圖什麼”
“嗬嗬。”李東陽笑了笑,不作答。
“打啞謎”謝遷皺眉。
劉健道“你是想讓張秉寬樹敵吧”
謝遷一怔。
張周在朝堂崛起,似乎已經無可避免。
為了避免以後張周把朝堂攥在自己手裡,那就需要讓更多的人去防備張周。
今天是太醫院的活被張周的人給占了,回頭彆的衙門是不是也如此之前已經有過欽天監的案例了難道各衙門不怕,最後他們的差事都被張秉寬一人給承包了
謝遷想到這裡,咋舌道“賓之,你顧慮還挺長遠的。”
李東陽抬手阻止了謝遷馬屁一般的恭維言辭,道“張秉寬治病的本事,我早就見識過,我也是承其恩德的。”
謝遷麵色尷尬。
想到李兆先因為張周撿了一條命,謝遷似乎也明白,若是李東陽非要在張周治病這件事上去攻擊,那就有點“恩將仇報”了。
李東陽道“其實我反倒覺得,在治病這件事上,太醫院的人過於迂腐和循規蹈矩了。”
“嗬嗬。”謝遷笑道,“你還真是讓人琢磨不透啊。”
意思是,我們以為你是在踩張秉寬,感情你是在抬他呢
李東陽歎道“規矩本就是如此,其實我也是想提醒陛下,若是張秉寬過多牽扯到了職責之外的事,隻怕會引來他人的針對。我是出自善意,不要往彆的地方聯想。”
“行,是我小人之心了。”謝遷賭氣一般往內室而去,大概是去擬票擬去了。
內閣三人也會有情緒,李東陽見怪不怪。
等謝遷走了。
劉健將李東陽叫到了西廳內,把門關好之後,劉健問道“治病這件事,我也覺得,陛下有些偏執了。”
李東陽道“以我所知,陛下頭幾日也完全是采納太醫院的診斷方子,但收效甚微,但昨日用過寧氏女的方法後,當天皇子的病情便有所好轉。”
劉健皺眉道“你也是聽太醫院的人說的”
李東陽點頭道“說是出自李公公之口。”
劉健道“那太醫院的人豈不是自亂了陣腳”
李東陽道“太醫院本就是朝中特殊的衙門,跟內府過從甚密,所行之事與我等也少有交集。我倒是怕,陛下會把張秉寬的人,用到朝中的方方麵麵。”
“哦。”劉健會意點頭,“你還是在防著張秉寬。”
說到這裡,劉健對李東陽也是很“滿意”的。
你李賓之乾什麼都好,就是彆去捧張秉寬的臭腳,先前你對謝於喬說的那番話,可是讓我很傷心啊。
但李東陽心明眼亮,他豈能看不出劉健的態度
誰又知道這是他的真心話還是在搪塞和敷衍劉健
劉健道“張秉寬幾時回京,先前讓你去問詢過,可有消息”
李東陽搖搖頭道“路途太遠,無法知曉,但既是與太子一同北上,估摸半路並不會太過於張揚,陛下已明言他回京後是立於兵部尚書,我等隻在軍政之事上有備便可。過分的在意,也隻怕會分心。”
“嗯。”劉健又在點頭。
這相當於是他對李東陽的一次“考察”了。
顯然李東陽的回答,算是讓他覺得滿意。
既保持了內心對張秉寬的防備,在人前還喜歡“裝樣子”,甚至在謝遷麵前都能掩藏心中“真實的想法”,已經具備了“做大事”的潛質。
劉健似也明白到,除了李東陽之外,沒有人能成為他的接班人。
畢竟連謝遷在針對張周的事情上,都顯得“稚嫩”了。
敵對和和睦都不是成熟的表現,反而是那種表裡不一的情緒,才是首輔該具備的潛質。
“賓之,我入閣部這麼多年,這兩年是最難做的,但我也熬過來了,以後可能要多靠你了。”劉健有感而發道。
李東陽無奈點頭。
劉健是在弘治十一年接替徐溥為首輔的,而正是這兩年首輔生涯,也正是張周崛起的兩年,劉健真正見識到了“既生我何生他”的困窘。
我不當首輔,你還不冒頭,莪一當首輔你就到處現眼
“但也不能說,張秉寬就毫無為朝廷做事之心。”
劉健好似交待後事一般道,“以前我更多希望他走上正途,但如今看來,連他自己都無從選擇。陛下既要用他,定是要讓他自成一脈,也是為朝中局勢的平衡。我便想,將來無論是閣部,還是朝中人,多要與其虛以委蛇,過分的偏執沒有什麼好結果。你明白其中之意,我也能更多放心把內閣交給你”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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