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老者歎口氣,被劈頭蓋臉一頓罵,似乎有點發怵,語氣終於軟了下來,兀自有點不太服氣,強行梗著脖子,囁嚅道:
“我不管,到底誰是誰祖宗,現在都還沒譜呢!堂堂隱世大族顏家,若是真被騙子擺一道,豈非要讓旁人笑掉大牙?!哼,想做咱頭上祖宗,先過了我這一關再說!”
“放肆!”紅袍老人胸膛起伏,臉上露出怒容,重重一拍桌子,像一頭暴怒的雄獅,怒不可遏。
來回踱步的禿頂老人,長歎一口氣,搖了搖頭,趕忙打圓場,將兩人拉開,一副愁眉不展之色,苦笑道:
“九弟的擔心不無道理,話糙理不糙,這臉我們顏家可丟不起!唉,這次宴會規格不能低,把所有在族地的長老通知到位,我們先去會一會,再做打算。”
紅袍老人怒目圓瞪,胸膛劇烈起伏,雖然怒極,卻垂下手,重新閉目養神,捋下幾縷山羊般的華發,沉聲道:
“好了,傳我命令,去把珍藏的百年猴兒酒取出來!按五弟說的,先依計行事,再驗明身份!哼,若真是膽大包天、招搖撞騙之人,族中正好還缺一個祭旗的,讓他嘗嘗魔火灼燒魂魄,究竟是什麼滋味……”
黑袍老者雙拳緊握,頹然歎口氣,與其餘幾人麵麵相覷,長籲短歎一陣,最後還是點點頭,悶頭出了側殿。
……
懸崖絕壁間,連綿起伏的恢宏宮殿群一角。
白玉石板鋪成的巨大廣場中,矗立著一杆十丈高,海碗粗的古樸長幡,表麵的陰煞凶氣互相交織,凝聚不散,墨黑色的幡麵飛卷而出,在風中獵獵狂舞,散發出一股幽冷死寂的森森鬼氣。
黑壓壓的廣場上,正站著數千名顏氏子弟,男女老少皆有,鴉雀無聲,紛紛翹首以盼,似乎在等著什麼人。
在人群最前方,站著二十多名長老,還有如今當權的族長顏天青,正和大長老顏厲飛互相交談,一邊竊竊私語,一邊不住朝天空張望。
經過三百多年發展,顏家實力極為強悍,勢力範圍遍布世界各地,如今有五十多位長老,最次都有先天巔峰修為,甚至達到煉氣四層修為者,也有十多人。
在顏錄離開前,設計的家族權利框架中,長老會類似於內閣,擁有投票權,可以左右家族大方向上的計劃製定,權利大到嚇人,又互相製約,以大長老為首。
而族長,則是長老會一員,每二十年一輪換,原則上不連任,由眾長老投票,推舉最佳人選,負責家族事物的具體決策。
頗有點類似於首相,或者明朝首輔的職責,受長老會的監督、鉗製,互相製約,可以互相彈劾,特定情況會被長老會罷黜。
而家族另外一大勢力,則是幽冥魔教、奪命樓的眾多高層,以及掌管諸國地域的實權管事,組成一個鬆散的同盟會,擁有投票權、諫言權,存在感不低。
當長老會、族長某一方的勢力過大,開始失衡時,為保證自身的利益、自主性,各大實權管事們,就將自然而然地選擇和第三者結盟,共同遏製掌權者,互相製約,形成三足鼎立之勢,誰也壓倒不了誰。
這一任族長名為顏天青,出生於顏錄的長子那一脈,養氣功夫很足,此時還在跟大長老打著太極,絲毫不漏口風。
遠遠看去,顏天青身材高大,年約七十有餘,濃眉鷹鼻,一身青衫,留著兩撇山羊胡子,目光冷厲,閃爍著睿智的光芒,顧盼之間,威淩逼人。
廣場之上,似乎是等的有些煩躁,黑壓壓一大片的人群中,不少顏家子弟紛紛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互相打聽著具體情況。
黑袍老者顏昆宇抬起頭,掃一眼亂糟糟的廣場,似乎跟族長不太對付,故意湊過去,斜眤顏天青一眼,嘴角微翹,綿裡藏針道:
“嘿,我說天青老弟,你們一脈,叫什麼震南的那個小崽子,到底靠不靠譜?今天若是敢鬨笑話,我可饒不了他!”
顏天青一愣,心裡跟明鏡一樣,暗自冷笑,知道這廝是記恨自己上次搶了他的族長之位,所以動不動就來找茬,當下擺了擺手,皮笑肉不笑道:
“九長老,你多慮了,既然有老祖法旨裡的青冥劍為證,震南一向穩重,又敢以身家性命擔保,說若有半句謊話,甘願受魔幡鞭策之苦,永墮沉淪!是真是假,見麵便知,又有何人敢來撒野?如此想來,老祖法身降世,應該是確有其事,不會有假!”
黑袍老者嗤笑一聲,麵露譏諷之色,冷冰冰道:“哼,那可就說不定了!”
“嗯?”大長老顏厲飛皺了皺眉,掃了與族長爭執的九弟一眼,搖了搖頭,不想多管閒事,開始老神在在的閉目養神,默默等待起來。
又過了數刻鐘,巨大廣場之內,數千人影竊竊私語,正當他們等得心浮氣躁,頗為不耐煩時,突聽蒼穹頂端的厚厚雲層中,傳來了一聲奇特的尖銳鳥鳴,聲震十裡。
“來了!”眾人眼神一亮,紛紛斂聲屏氣,翹首以盼,直勾勾地望向天空,不由張大嘴巴,臉上露出震驚之色。
高空之上,藍天白雲間,突然掠過了一道龐大無比的黑影,遮天蔽日,拍打雙翅,卷起呼嘯的龍卷風,聲勢駭人。
定睛看去,一頭體型巨大的金瞳人麵怪鳥,正向廣場極速俯衝而來。
在怪鳥背部,有一儒衫青年負手而立,他麵色淡然,滿頭長發隨風飄逸,衣衫獵獵作響,氣質獨特,看起來有一股出塵灑脫之意,放蕩不羈,恍如謫仙。
“像!好像!”
顏天青喃喃自語,整個人怔住了,蒼老的麵容上,露出沉思之色,將儒衫青年的外貌,與老祖雕像對比,發現竟然一模一樣,而且修為完全看不透,不由心念微動。
他長舒一口氣,心中狂喜,腦袋開始在搖,脖子仰得老高,一雙眼睛發著光,盯著怪鳥背部的青年,眼珠子都似乎快凸出來了,望眼欲穿。
“哼!不知是從哪裡找來的一隻怪鳥……”
眼見其他長老表情各異,有的麵露喜悅,黑袍老者冷哼一聲,死死盯著人麵怪鳥,心中絞儘腦汁,暗暗思索著對方的破綻,強行自我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