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穆托死後的半個小時過後,這片晦暗的土地上才終於有了除風沙以外的聲音。
“轟隆隆”的響聲富有機械運動的節奏。
在能見度不足五十米的情況下,沃克拿槍指著飛行員的腦袋,才讓他把自己帶到這裡。
一個正常人,即使僥幸活過了滔天的河水巨浪,穿透力極強的聲波轟鳴,從高天之上潑灑下來的攻擊與氣流,大規模停電而造成的衍生災害......
等等能夠將整個城市中的脆弱生命體洗過不止一遍的餘波。
剛才那一場二十分鐘上下的戰鬥,也足夠讓他像是個被嚇破膽子的鵪鶉一樣,縮在狹小的避難所裡瑟瑟發抖了。
身為總統的貼身飛行員,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在沃克找到他,要求出任務的時候,他簡直就要對自己的頂頭上司,自由世界最大的權力者破口大罵。
這本應不算什麼,被痛罵的總統多了去了。
但當原本慈眉善目的沃克,沒有一絲遲疑的把槍托砸在他的腦門,槍口頂著頭顱打開保險的時候。
他從一帆風順幾十年的飛行員人生中,才算是恍然大悟一個道理——
這是個殘酷的世界。
誰告訴你身為一個小小的“正常人”,就能得到正常人應有的待遇了?
“轟隆”的機械轟鳴,直升機的機翼攪動著渾濁的空氣,降落下來。
還沒等停穩,沃克就三步並作兩步,竄了下去。
至於擔不擔心那個被槍頂著腦門才肯過來的飛行員?
他如果真的有那麼一點兒理智,那就會明白。
他的直升飛機在能夠斬殺泰坦的巨獸強者麵前,和一張紙片也不差什麼。
西裝革履的昂撒政治精英,磕磕絆絆地在這片前所未有的戰場上行走著。
甚至不經意間還讓自己摔了個跟頭,被碾至細碎的塵土粘上了他的身體,立刻凸顯了十二分的急迫與狼狽。
鬼知道一個常年健身的運動達人是怎麼在如此鬆軟的地麵上摔跤打滾的。
但這都不重要。
當沃克終於走近那煙塵之中,穆托的屍體,那帶著金屬光澤的外骨骼,在一個普通人麵前像是牆壁一樣望不到邊。
而位於更高處的屍體部位,則隨著視線的抬升隱入煙塵,隻留下一個深邃的剪影。
這讓沃克感覺自己就像是深海之中,漂浮在藍鯨周圍的細小水藻。
縱然那巨大的生物安靜而平穩,但光是其本身的“巨大”,就足以震懾人心!
即使這個偉大的生命已經逝去了半個小時有餘。
但僅是那生命力的殘響,就足夠讓他——一個數小時前用自己的意誌壓製了整個合眾國議會的男人,感到無法呼吸!
“彆看的太入神,沃克。”
一個沉穩且平靜的聲音傳來,雖然聲音中相較以前,隱約多了種野獸般的“呼嚕”,但沃克還是第一時間就驚喜的辨彆出了聲音的主人。
其實也根本不用辨彆。此時此刻,能夠出現在這裡的人,也就隻有一位。
“它的生命力隻是單純的‘龐大’,並沒有異化到像是念氣一樣能夠直接影響物質的程度。你的呼吸係統隻是被‘嚇’到了而已。”
一道猙獰的人影,就在沃克身後的不遠處浮現。
總統先生猛地轉過頭去,入眼的首先便是恍若覆蓋了黑曜石一般鱗片的大片軀體。
然後是尖銳的四肢利爪、左邊額頭上似乎是從戰紋上生長出來的貫天之角......
眼鏡下的瞳孔略微一收縮。
獸化特征?這不是......不到十萬匹的巨獸力量嗎?
是他的巨獸力量出了問題?還是......
他已經受傷到如此程度?甚至產生了力量倒退?
深沉的心思千回百轉,世界最強人類的力量倒退回十萬匹,那就連現在的他都能調動力量將其拿下!
而拿下之後的操作和利益,簡直要多少有多少!
但是......沃克就不是一個賭性夠大的政客。
他會像是肮臟的鬣狗一樣,咬住利益不鬆口,即使下嘴的地方是肛也完全無所謂。
可是對白堂鏡露出獠牙?
他真的不敢。
以人類之身正麵斬殺泰坦,這是這顆星球自誕生出那些超然生物以來都從未發生過的奇跡!
泰坦本應隻會死在泰坦手上才對!
而連這種事都做得到的男人,妄圖用大眾化的力量標準來揣摩他,這未免......
有點滑稽得可笑。
而幾乎是在沃克的心思剛剛定下來的同時,那不遠處俯視著他的一對獸瞳,就頗為有趣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還真是小瞧你了,總統先生。”
“踏踏”
腳爪踩踏地麵,那充滿了天災一般壓迫感的軀體,十分隨意地向著沃克靠近。
即使崢嶸也仍舊俊朗的頭臉低下來,玩味的直視著謙卑的政客。
“我還以為你會一個消息,就找過來大批人馬把我這個區區‘獸化人’給壓下去呢!”
“不不不!不可能!”
沃克就好像是被這指控給刺激了一樣,神情嚴肅且誠摯的大喊。
“絕不可能!您是整個人類的英雄!為了華盛頓千萬民眾的生命而在此與穆托戰鬥!無可置疑!無人非議!”
“誰要是敢對您有任何不軌的意圖和想法,那麼合眾國政府就是他最大的敵人!我,加勒特·沃克,以總統的名義發誓!”
“可是......很快就會沒有‘合眾國’這個政治實體了哦。”
尖銳的手指被白堂鏡指向了自己。
“你不會覺得我會收回那句話吧?”
“當然不!這是阿姆斯特朗所引發的災難,合眾國難辭其咎。也絕沒有麵對懲罰蒙混過關的想法!”
義正嚴詞的話語中,好似這個國家的掌權人全都是心懷正義,眼裡揉不得一粒沙子。
就算是麵對從自己身上誕生的邪惡,也能眉頭都不皺一下的下刀似的。
端的是“正義淩然”。
這讓白堂鏡一點都不想叫破這場有趣的滑稽戲。
“那咱們走吧。”直起腰的少年輕鬆地說著。
在那高大的陰影之中,牙齒泛出的寒光格外顯眼。
“今天就把這攤事理清了。”
“等等!”沃克聞言之後,立刻強忍著心悸上前兩步,麵容驚愕。
“您說的‘這攤事’是指?”
“合眾國會在今天完成分離。”
白堂鏡的語氣就像是在說一個已經得到了公認的真理。
“這、這麼快?但、但我們想要理清分割的界限與達成初版協議,就至少需要為期半年的商議才有可能啊!”
“合眾國的體量太龐大了,哪怕就是不管不顧,傻乎乎的一刀切,把所有事項分完也需要至少一個......”
“一個什麼?”
打斷沃克的話語的,是白堂鏡驟然停下腳步,又再次轉向他的臉龐。
一團上億伏特,代表著自然界最大破壞力的閃電當著你的麵砸在你的麵前是什麼感覺?
沃克現在清楚的不得了!
深邃的力量、龐大到沒有邊際的精神、還有......那在這兩重幕布之後,已經開始大笑著舔舐利齒的恐怖靈魂!
那團“閃電”,不是他能拒絕的事物!
“你看,你其實明白,沃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