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小朋友提醒我,我去翻閱了一下近些年出版的關於漆器的著作,還真的忽略了這一塊。」王老爺子不禁感慨:「現在新的考古發現這麼多,可大家還是待在原來的窠臼裡,沒有引入這些新發現,新研究,這就有些不妥當了。」
「說回到漆器上吧,從河姆渡朱漆木碗開始,到馬家浜喇叭形器座,到良渚文化的幾何紋黑陶朱漆罐,朱漆嵌白玉杯,到商周鑲嵌螺鈿漆罍,到春秋戰國薄胎、夾苧胎彩漆器,到秦黑地朱紋漆器,到漢堆漆、彩繪鐘、枋、唐代琴、鏡、夾苧坐佛,五代經函,宋代茶器,螺鈿、戧金、堆紅、剔犀漆盒,造像。」
「到了元代,雕漆、戧金工藝大發展,戧金工藝品大受島國歡迎,大多數都流往了哪裡。」
「到了明代,戧金已經走到了極致,而雕漆工藝除了剔犀、剔紅之外,還發展出了更加複雜的剔彩,剔黑。」
「戧金到了這個時期,發展成了雕填漆器,就是在彩漆填嵌或者在描繪花紋之後,再用戧金工藝體現出圖案輪廓或者紋理。這種手法自然會比單純地用戧劃填金而沒有彩色花紋的純戧金工藝,要華麗高貴許多。」
「這個彩漆戧金雙龍戲珠漆盒,就是漆器中的雕填一門,發展到相當高度後的產物。」王老爺子將漆盒交給王主持人:「到了明朝才有的玩意兒。」
「所以我國古代的工藝一直在進步,在發展。」王主持人問道:「這也是斷定器物年代的關鍵?是吧王老?」
「是關鍵,但最關鍵的是我們要理解古人工藝的內在邏輯,」老爺子說道:「小朋友給我舉的例子就非常好,他說這就和古代數學一樣,古人用當時所知的數學知識和工具,一樣能夠通過奇思妙想到精絕的方法,解決非常高深的數學問題,比如祖衝之兒子祖暅,繼承劉徽的思想,用牟盒方蓋的巧妙思路,解決了球體體積的計算問題。」
「古代的工藝同樣如此,拿瓷器來說,如何在胎土不夠細膩,釉色不夠純淨,溫控不太精準的情況下,依然能夠燒造出如今電窯和化工釉依舊無法企及的藝術珍品,這是人在起作用。」
「除了國內的漆器,我想我現在要再重寫《髹飾錄解說》的話,一定還會將外國的漆器再單列一章。」王老爺子說道:「島國的蒔繪,高麗的螺鈿鑲嵌,雖然說脫胎於中國傳統的漆藝,但是在兩國也開出了兩朵奇花,具有極高的藝術價值。」
「島國史料記載飛鳥時代島國從朝鮮接受了中國南北朝的漆藝,在唐代更是學會了多種漆器的技法,到宋代純熙九年,浙東著名的漆器工匠陳和卿東渡,帶去的漆雕工藝。」
「高麗受中國影響更大,在螺鈿鑲嵌、玳瑁鑲嵌、金銀線環形鑲嵌方麵,更是發展到了反向出口中國的程度。」
說完從兜裡拿出來兩個精美的小盒子,每個如藥瓶大小,一個是淺棕的底色,上麵飄滿了金色如蒹葭一樣的金線,一個用夜光螺和玳瑁鑲嵌出牡丹花紋,都異常的漂亮。
「這就是島國蒔繪和高麗鑲嵌?」王主持人問道。
「是的。」老爺子說著將蒔繪小盒子輕輕一搖,裡麵頓時傳出「唧唧唧唧」的聲音。
「哎喲?這是養著蟈蟈?」王主持人大驚:「這又是哪個朝代的東西?老爺子您這有點奢侈了吧?」
老爺子調皮地一笑,將盒子打開,從裡邊倒出來一個口香糖一樣的塑料棒子:「這是小朋友給我設計的玩意兒,現代工藝品,說是我年紀大了不讓我再去城牆根兒找蟈蟈了,拿這個過癮。」
「這不是剛好聊到蒔繪和高麗螺鈿鑲嵌了嗎?想起身上剛好有倆小樣兒,可以給大家看個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