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國民政府遷到渝州,當時許多外國領事大使也到了蜀都和渝州兩地,他們也十分喜歡宮府川菜,川菜一係至此基本具備了自成一派的基礎,影響力開始擴大。”
“不過好景不長,到了1948年,由於國民黨政府濫發金元券,加上當時榮樂園的貴客們往往都是先消費後付款,一遇到通貨膨脹,這些錢即使催收回來也不值幾文了。加上當時榮樂園開支也大,光掌灶廚師就有一百二十位,結果沒撐過年底就破產了。”
“榮樂園破產後,藍光鑒的徒子徒孫們一時分散於蜀中各地各家餐館謀生。所謂‘一鯨落,萬物生’,川菜這一大派係隨著廚師們的四散星布而擴大到了整個蜀中。”
“榮樂園破產之後,藍光鑒和藍光榮留在了蜀都,而藍光璧,卻不知去向了。”
“但是榮派川菜的影響力卻依然存在,主要就著落在了藍光鑒幾位弟子的肩上,其中的佼佼者就是張鬆雲。”
“張鬆雲又培養出了不少弟子,這些弟子後來進入了國營商店,或者政府機關食堂,當時國家領導人,開國將帥裡川籍的有很多,有不少川廚便跟著去了首都,還有因為外國人的喜愛,許多弟子甚至被選派到了駐外外交機關當任大廚。”
“這是川菜在建國後的第一次發展高峰,川菜成為中國四大菜係之一,便是這個時候。”
“張鬆雲的弟子當中最利害的一位,叫王開發,王開發是國宴大廚,在八十年代退休回到蜀中,創辦了‘蜀風園’,又收了不少的弟子,其中的佼佼者,就是現在川菜中的執牛耳者,蜀都烹飪專科學校的教導主任張元福。”
“這個學校培養了無數川廚,隨著八十年代中國經濟的起步,因為川菜名聲在外,越來越多的巴蜀廚師獲得了外派出國學習、工作的機會。在那十年年中,數千名川廚前往五大洲的四十多個國家交流學習,蜀都烹專也被譽為‘廚藝界的清華北大’。”
“因為這層關係,蜀風園在培訓自己的年輕學徒的時候,也多從這些國外歸來的川菜廚師裡尋師,而這些廚師又將自己的弟子推出去,結果就是蜀風園被稱為‘出國廚師培訓基地’。”
“讓川菜的發揚光大達到了第二次高峰,後來榮樂園的隔代弟子,在米國開了中餐館,基辛格、西哈努克、鄧麗君等一大批政要明星,都到他的店裡就餐。”
“而國內的川菜名廚也身價漸起,最誇張的就是名廚史正良,當時他被綿陽地區飲食公司看中,想把他從梓潼縣調往綿陽地區。但梓潼縣不放人,向綿陽地區開口要價就是五十萬萬,這個價格在十多年絕對算是獅子大開口,但是綿陽地區還是堅持要調走史正良。最後談下來成交價是二十七萬人民幣加上二十七噸平價柴油。”
“前幾年張元福聯絡了藍家的後人,在蜀都重新將榮樂園開了起來,主營還是宮府菜係,不過他們最大的遺憾,就是你們這一支杳無音信,百尋不得。”
“我跟張元福算是忘年之交,非常的熟悉,因此你們家族的事情我是了解得比較清楚的,”周至指著桌麵的菜品輕輕轉了下手指:“雖然所有菜品都經過了改良,可謂是精益求精,卻也是正宗宮府菜的笛子,加上藍這個姓本來就很少,尤其是再看到這道三鮮撕耳麵,我幾乎可以肯定你就是消失的藍光璧一支了。”
“老弟,這三鮮撕耳麵的確是家傳的手藝,但是好像也沒聽說外麵哪裡有過,你卻在哪裡聽過?還知道這麵和我藍家的關係?”
“因為這個麵最早就是你祖祖跟北方的白案廚子學的,然後在榮樂園加以的改良,其後傳給了‘麵狀元’林家治,林家治又傳給了‘一代儒廚’張中尤。”
“隻可惜當時國家經濟變得困難,大家溫飽都難繼的情況下,製作精美的菜色已經成了一種奢侈,後來張中尤的弟子蘭桂均在蜀風園恢複出了師爺林家治的絕活兒‘金絲麵’。能將麵條製作的細如發絲,穿針而過,不過這道‘撕耳麵’,卻終究是失傳了。”
“雖然已經失傳了,但是老張如今在學校裡整理傳統川菜,跟蘭桂均回憶過大致的做法,大體是鍋內加豬油,放入熟雞肉片、熟火腿片,過水的玉蘭片微炒,再放入高湯燒沸,撇去浮沫,放入川鹽、胡椒粉、味精,在將搓好的撕耳麵倒入鍋中,最後加入豌豆尖成菜出鍋。”
“這些都簡單,關鍵是撕耳麵要怎麼撕,怎麼搓,蘭桂均隻記得要先製作麵團,然後摘成劑子,最後將劑子在入鍋前用拇指怎麼搓撚,最後得到的寬麵片就好像可愛的兔子耳朵一般,既柔嫩又筋道,‘耳朵’一頭舒展,一頭厚實略帶皺褶,如同‘耳尖’和‘耳根’的區彆,隻有這樣的麵條才叫做撕耳麵。”
“我也沒有見過傳說中的撕耳麵是什麼樣子,不過一看嫂子端上來這盆麵條,加上她說出了撕耳麵這個名字,我就知道這一定是正宗的撕耳麵了。喂!我說你們給我留點兒……”
藍老板至此再不懷疑,一把拉住了周至想要從李老三手裡搶過碗的手,激動地說道:“老弟,我叫藍桂雲,你雖然一口沒吃,卻能夠說出撕耳麵的做法來,那就是真的!爺爺也說過這手藝祖祖就傳給過一個姓林的弟子,想必就是你說的那位麵狀元了!”
“老弟,我們藍家,在蜀都還有多少人?!”
“大房二房加起來,還有二三十人吧。”周至說道:“不過這兩房的後人都走了體製內,要不就下來做樂了生意,老張召集他們重開榮樂園,他們也隻是出錢入股,享受分紅而已,真正還操作祖上就業,甚至發揚光大的……好像就老哥您一位了。”
“那你能夠把他們的電話給我一下嗎?”藍桂雲說道:“我祖祖對以前的家族曆史很少提及,我爺爺和老爸知道得也不多,當年我們家的成分還算是城市無產者呢!因為苗紅根正,我爺爺才進了縣蔬飲公司做炊事員。”
“我一直就覺得我們家的手藝有點離譜,七幾年的時候有個縣領導出去學習,帶回來一塊乾魚翅,當時縣裡誰都沒有見過,誰也不會做,可是我爺爺愣是在祖祖指點下,做出來一道瓜盅魚翅,大獲好評,接著就被調入了縣招待所當了大廚。後來我爸又頂替我爺爺有了工作。”
“進了先招待所就可以放開手腳展示手藝了,據說我爺爺在做出瓜盅魚翅後,手藝就開始突飛猛進,原來壓根就不是他開竅了,都是祖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