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來，完犢子了！”
守門的兩個錦衣百戶，腿當場軟了下去。
剛才他們隻注意殿裡的情況了，沒想到在這個時候，竟然有人敢強闖，而且還發生了這種事情。
彆人什麼下場他們不知道，反正他們倆是完蛋了。
本想著看門這個差事是個美差，在這裡站一天鍍鍍金，明年就能升職了。
可如今彆說升職了，能用自己的一條命，把一家人命換下來，就已經是天大的恩德了。
太廟大殿靜悄悄一片，所有人都看著火盆中燃燒的奏章，和躺在供案下，額頭勃勃流血的官員發呆。
“嗬嗬嗬嗬…”
預想中的憤怒和怒吼沒有發生，老爺子看著快要燒完的奏章。和躺在桌子下已經生死不知的官員，突然笑了出來。
他先是小聲的笑，隨後伸手指著躺在地上的官員，如同發現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一手叉著腰，一手拍著身邊的案子，哈哈大笑了起來。
“皇上息怒！”
朱胖胖連忙跪了下去，同時伸手拉了拉在身邊，表情冷漠看著門外官員的朱瞻圭，讓他也趕緊跪下來。
朱瞻圭無奈隻能跪在老爹身邊，口稱：皇上息怒，祖宗恕罪。
其他人也都不敢吭聲，齊齊的跪倒在地。
“哈哈，好啊，好啊，死諫是吧，門外還有沒有，有的話趕緊過來，趁著火還沒熄滅，趕緊一茬來，不然待會兒還要點火。”
大笑著的老爺子走到門口，非常熱情的衝著外麵，已經跪在地上的官員們招手。
熟悉老爺子的官員們，知道老爺子這樣已經是怒到極點了。
可事情以到這一步，已經退無可退了。這個時候他們要退步了，前麵的一切準備，都白費了，吳老也白死了。
“皇上，臣有本要奏！”
又一個準備好的官員站了出來，舉起奏章高聲稟報。
“你不用給我念，趕緊的趁著火沒滅，趕緊給我爹燒過去，你們不是找我爹嗎？來來來，快快快！”
不等這官員要舉起奏章說裡麵的內容，老爺子笑嗬嗬的走上前拉著對方的手，往火盆旁邊走。
被老爺子拉著的官員，額頭滿是冷汗，但依舊咬著牙跟著老爺子走到火旁邊，將奏折扔了進去。
“嗯，扔完了吧，來…繼續繼續！”
隨著奏章點燃，老爺子十分熱情的又拉著那官員，走到了供桌的棱角，熱情的邀請對方開始進行下一步。
“皇上！”
朱胖胖見此膝行上前，想要勸阻老爺子，可被老爺子一腳踹倒在一邊，隨後老爺子指著朱胖胖的鼻子怒吼道。
“你現在還不是皇上呢，給老子跪好！”
朱胖胖這下是真的被嚇到了。
以前老爺子罵他雖然罵的狠，但眼神卻非常平和，沒有任何發怒的預兆，隻是為罵他而罵他。
可剛才的老爺子，就如同受傷的老獅子，眼中滿是殺意和憤怒，全是吃人之意。
“皇…”
雖然心中一陣砰砰打鼓，但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朱胖胖覺得他必須要站出來，否則今天太廟恐怕會血流成河。
可他的一個字剛剛喊出來，就被跪在他旁邊的朱瞻圭，捂住了嘴。
“爹想想咱們全家，您到這一步真的不容易，這是君權和臣子之間的對決，咱們不能有半步的退讓。”
“太爺爺當年沒有選擇退讓，選擇了大開殺戮，現在到了我爺爺作出選擇的時候了，將來你也要在其中作出選擇，這是為君者必須要經曆的事情。”
朱瞻圭在其耳邊快速的勸說，徹底的打消了朱胖胖準為文官求情的心。
兒子說的沒錯，這是君權和臣子之間的對決。
剛才他隻是見老爹要殺人，下意識的習慣去為這些文官求情。
可如今經過兒子這一勸冷靜下來，頓時背後出了一層冷汗。
想他謹慎了大半輩子，剛才差點鑄成大錯。
當然了，如果真的是自家老爹出錯了，官員們已死而諫，為的是天下蒼生，為的是皇上知道錯誤，他拚死也要護住這死諫的官員。
這是他身為太子的職責，也是身為一個兒子該做的事情。
當年他大伯是這樣做的，他也不會比他大伯弱到哪裡去。
但今天這個情況不一樣。
官員反對的是官紳一體納糧製度和強行服兵役製度。
對於這兩個製度，朱瞻圭已經跟他剖析透了，講明了這其中的好處。
雖然這樣做傷害了文官的利益，但同樣也減緩了大明被腐害的時間，延長了大明朝未來的壽命。
這些收來的錢，朱瞻圭也跟他講了，不會用在朝廷自身身上，而是投入到鐵道和公路方麵，給全大明的百姓謀福利。
此乃利國利民政策，他朱胖胖怎麼可能不會同意。
更何況那些文官士紳們平日裡吃的有多肥，那些有功名的書生，用自己的特權，做謀害國家的事情，朱胖胖心中一清二楚。
所以這個政策他在內心是十分讚同的，並且也在暗地裡隱隱支持。
不然如果他要是反對的話，也不會在那天大朝會剛剛開完，就跑去太廟躲清閒了。
至於文人也要進軍入伍的事情，朱胖胖也覺得是一個非常好的方法。
讓文官理解武將的難處，讓武將們也了解了解文人，這樣兩方矛盾也不會有那麼突出了。
朱胖胖不在吭聲，老爺子眼中的冷芒淡了許多。
如果剛才朱胖胖不聽孫子的勸告，繼續出來阻攔自己，老爺子會選擇跳過自己這個兒子，直接將皇位傳給自己的孫子。
君權和臣子之間，身為帝王必須無條件的堅持自己的決定，不能因為那個臣子有多大的本事，多麼清廉就輕言放棄。
天下有能力的臣子多的是，但君權威嚴一旦旁落，想要再奪回來就需要幾代十幾代，甚至一個朝代都無法拿回來。
身為一個儲君，如果連這一點都看不清楚，那這個儲君就培養費了，不提前換掉，將來遲早是個禍害。
“你還在等什麼，開始吧！”
見沒有人再站出來反對，老爺子表情冷漠的回頭，盯著那個額頭滿是冷汗的官員，伸手示意他開始接下來的步驟。
人在熱血上頭的時候，會無懼一切。
可一旦有冷靜的時間，等那股熱血退去以後，人的內心就會被恐懼填滿。
看著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先驅者，又瞅了瞅那流了一地的鮮血，這站出來的官員，咽了口唾沫，幾次閉眼，下定決心要直接撞上去，可腿就是不聽使喚，立在原地哆嗦個不停。
他怕了。
早上的熱血和恒心，此刻不知道被丟到哪個地方了，如果不是身後還有一大堆人看著，心裡最後一股理智提醒著他不要妥協，否則他早就跪在地上，求老爺子饒他一命了。
“怎麼了？下不了決心，沒事，朕讓人幫你。”
見這官員猶猶豫豫，臉上冷汗直流，就是不行動。
老爺子冷笑一聲，轉身對著門口跪在地上，一動不敢動的兩個看門的錦衣衛百戶怒吼道。
“你們兩個滾過來，送這位愛卿上路，要是他滿意了，你們的罪，朕可以一概不究，要是不滿意了，你們兩個跟他們一起走。”
好家夥，這哪是讓官員滿意啊。
老爺子這話中的意思就是告訴二人。
隻要做事讓老爺子滿意，剛才失職的罪可以一筆勾銷，如果不滿意了，連回家交代遺言的程序都可以省了，可以榮幸的在太廟中，直接自我了結了。
兩名錦衣衛百戶一聽，眼中閃過一絲狂喜，趴在地上磕了個頭謝了恩，以後起身就衝向了那個官員。
“你們乾什麼，放開我，放開我…”
兩個百戶也夠猛，幾步衝上來，在那官員還沒有反應過來前，一個抱腿一個抱身子，在官員的掙紮驚叫中，口中一喊一二三，兩人幾步衝前一起發力，狠狠的將官員腦袋撞在了，朱元璋畫像前的供案上。
這兩人下手極狠，僅僅一下這官員腦袋就變了形，身體抽搐著倒在地上，掙紮了幾下，身體一軟沒了生息。
“還有那個，看看死沒，沒有再幫他一把！”
老爺子伸手指了指，躺在地上不知道是生是死的吳海。
皇帝發話了，兩個百戶自然不敢不辦，再說了這些人不死，他們倆怎麼活命。
兩人也不管吳海有沒有死，架起來用著同樣的姿勢，照著染滿鮮血和白花花的桌角，就狠狠的撞了上去。
眾人隻聽“砰”的一聲，被兩個百戶架起來的吳海，身體猛的一個僵直，然後軟了下去。
隨手丟掉手中的屍體，兩個百戶低著頭跟著老爺子走出了門。
朱瞻圭對著朱瞻墉揮了揮手，讓他先帶著，被嚇到的小家夥們先回去。
這場麵實在太血腥了，彆說小孩子了，好幾個沒上過戰場的大人，看得身體都直哆嗦。
也就是剛才老爺子正在氣頭上，怕孩子們離去被老爺子看到了不高興，不然朱瞻圭早就讓小家夥們先離去了。
雖然這種場麵皇家人是必須要經曆的，但一上來就搞這麼凶殘的，來的還是有點快了，孩子們估計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恐怕要做好幾天的噩夢。
等孩子們從後門走後，朱瞻圭扶著老爹朱胖胖起身，走到了站在門口，正冷眼看著文武群臣的老爺子身後。
抬眼看著跪了成片的官員，老爺子冷笑問道：
“下一個該到誰了，這可是千古留名的機會，以後你們的後代弟子們就指望這吹牛了，趕緊的，晚了就趕不上趟了。”
官員們沉默不言，那十幾個準備舍身為正義的官員，這一刻也仿佛忘記了自己的使命，低著頭一聲不吭，甚至還下意識的把自己腦袋縮的低一點，生怕被老爺子看到，點名站出來。
“嗬嗬，怎麼都啞巴了，你們的熱血呢，你們的膽量呢。”
“你們平日裡不是嚷嚷著，為天下大義願舍身去死嗎，現在機會來了，怎麼又害怕了，這跟你們的孔聖教義不符吧！”
見沒人站出來，老爺子語言一陣譏諷，各種難聽惡心的話，瘋狂的對著官員們輸出。
可能當官的人，哪一個不是厚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