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所有人離開之後,放鬆下來的劉協覺得渾身仿佛散了架一樣,大腿內側更是火辣辣的疼。
呂布尋到臧霸後,臧霸不願麵君,假意答應後尋了個間隙悄悄離開,隻留下一封簡短的書信。
臧霸在信裡誇了一番天子聖明,然後說自己粗鄙任性,不適合在朝堂之上為官雲雲。
劉協知道,這是個聰明人,不僅僅是不願意卷入許都的漩渦之中,更多的是不看好自己這個皇帝。
微微一笑,劉協點燃了書信,他知道臧霸留書避見的舉動定會落入曹操眼中,如此一來,臧霸當如原來一般,被曹操納入麾下,這樣曹操平定徐州全境便沒幾日了,自己的計劃也將要實施了。
此次冒險,主要目的都已達成,還在諸軍麵前,展示了一番天子的存在。
不過劉協並沒有沾沾自喜,也沒有天真的以為一封詔書就可以讓曹操變為忠臣,以死相逼就能讓自己乾綱獨斷,總攬大權。
曹操初興兵時,也許尚有匡扶漢室之心,但掌權日久,野心漸隆,猜忌益深,也許現在他還沒有代漢自立之心,但任何不滿都會成為他為自己固權的理由。如果沒有不滿呢?權壑深深,一個表情,一個眼神,都可以被催生成不滿的理由。
想必曹孟德以為朕已在他掌心之中了吧!劉協輕笑,但不到最後一刻,誰又知道誰是真正的獵物呢?
因為曹操錯估了一件事,那就是朕在那一晚,望穿了千古,嘗遍了百態,你以為自己掌控了全局,其實不過是朕露了個破綻給你!
天下呐,朕來了!
這邊皇帝帶著萬千思緒沉沉睡去,劉備卻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成眠。
“雲長。”
熟悉的應答聲沒有響起,隻有張飛愈發響亮的鼾聲在耳邊回響。
對了,雲長護衛天子,此刻應在天子左近。
天子...
天子...
天子真年輕呐。
劍眉星目,黑鬢入雲,顧盼之間,氣度儼然。
曹操招攬了雲長多回,皆為雲長婉拒。天子隨口一言,雲長就欣然從之。
這麼多年兄弟,今天天子詔關羽為羽林中郎將時,關羽眼中一瞬的神采劉備如何看不到?
天子秉大義而行,往日讀書尚未覺得這句話的威力,如今大義在彼,劉備親眼見證到大義之威,不禁凜然。
“好一個為國羽翼,如林之盛...”
“好一個同殿為朕臣,共漢土而居...”
“天子這般年輕,又少年顛沛,到許昌後更從無名師,怎麼就這般機變自然呢?”
再思及自己前幾日臨水觀影,已有白發星星,劉備不禁悲從中來:“難道天命在漢卻不在備嗎?”
思緒到此,劉備再難自禁,終於落下淚來。
說來劉備懷有此心倒也並非悖逆不臣:自黃巾亂起,劉備眼見漢室威嚴儘喪,天子才能不足,這麼多年下來,早已自認為漢室當興,興則在備,結果當自己完成足夠的心理建設,並為之奮鬥半生,突然發現於自己而言仍顯飄渺的終點,卻早已有人高居其上。這種情況,任誰都會產生不小的落差。
張飛睡得正酣,隻覺後背一涼,扭頭看去,原來自家大哥正在垂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