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閻卿一個敦煌長公主的封號，郭戎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最後會得出一個，李誦希望自己把目光放得長遠一點的結論。
李誦派來傳令的禁軍想要伸手攙扶郭戎，但是被郭戎拒絕。
郭戎在閻卿的攙扶下，一邊仔細思索著李誦的想法，一邊緩緩地向勤政樓走去，甚至連勤政樓外麵一摞一摞的屍體都沒有看到。
直到走到了勤政樓門口，聽到了從門內傳出的聲音郭戎才從思索中回過神來，嚴格來說郭戎現在很震驚。
不知道是身體的原因，還是當了25年太子的原因，在郭戎的印象裡，太上皇李誦說話的時候很少大聲，多數時候都是輕聲細語。
有些時候會嚴肅，有些時候會莊重，但是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帶著淡淡的笑容，生氣是非常罕見的，至於憤怒郭戎更是一次都沒看到過。
而現在，郭戎在門口聽到的是李誦憤怒到近乎於咆哮的聲音。
“從昨天到現在，整個過程中，沒有一個人派出過哪怕一兵一卒？”
“是的，太上皇，不僅沒有派出他們的家將和護衛，一兵一卒都沒有，從頭至尾我們沒有得到過來勳貴或者世家的一點支援。”
“混賬，他們還是大唐的勳貴麼，他們算什麼世家，他們和那些反叛叛軍，和那些擁兵自重的藩鎮有什麼區彆！”
簡簡單單的兩句話清晰地將李誦憤怒的原因展示在郭戎的耳中！
郭戎的震驚和憤怒絲毫不亞於李誦，但是此刻，郭戎卻顧不上了自己的憤怒，聽著喘著粗氣咆哮的李誦，郭戎怕有過中風經曆的太上皇把自己氣死了！
強忍著全身肌肉的酸痛和身體的疲憊，在閻卿的攙扶郭戎下加快了速度向樓內走去。越過殿門之後，看到裡麵的場景郭戎大為震驚。
用珍稀的木材鋪設的地麵已經被血液染成了紅黑色，往日散發著淡淡香氣的勤政樓如今散發著的，是一種夾雜著血腥的腥臭味道。
李誦獨自一人矗立在殿堂的中間，雙拳緊握，本就消瘦的身體在不停地顫抖。
李誦身上金甲的左側護心鏡已經破碎，左側肋部有一道明顯的，被利刃劈砍的痕跡，悍腰還在但是裙甲至少損失三分之一。
頭上的兜鍪已經不見蹤影，頭上的發髻應該被打散過，現在的發髻應該是臨時紮起來的，看那手藝和風格，應該是身邊閻卿的作品。
李誦的雙眼中充滿了血色，眉頭緊皺，慘白色的臉龐上掛著一絲因為憤怒而產生的潮紅，郭戎可以看出李誦處於暴怒的邊緣。
生怕李誦怒急攻心被氣死的郭戎，自己依靠在了門口，把閻卿向前退去，剛打完仗就直接給封號，郭戎相信閻卿絕對是最合適照顧李誦的人。
“快去扶陛下坐下休息！”
看到盔歪甲斜地依靠在門板上，一副慘兮兮樣子的郭戎，還有快步向自己走來的閻卿，李誦臉上的慍色稍稍消減，很快在閻卿的攙扶下緩緩坐下。
趁著這片刻的功夫，郭戎也在迅速大量勤政樓內的狀況。
李誦左後方大概兩步的位置的是一身盔甲的柳宗元。
柳宗元的左臂的掩膊少了一般，明顯是挨了一刀，正無力地垂著，不過看起來應該是沒斷，旁邊還有一個穿著鎖子甲的太監在伺候柳宗元。
此刻的柳宗元跪坐在地，右手握著筆，正依托著幾案奮筆疾書地寫著什麼，不知道是在記錄李誦的話還是在書寫什麼曠世大作。
柳宗元的旁邊，龍虎山地嫡傳、孫思邈醫術的繼承人、太上皇的私人醫生兼保鏢正無力地依靠在牆麵上。
張嘉軒頭頂被消掉了一大塊頭皮，右肩挨了一斧子，看起來不亞於自己在西州挨地拿一下，左臂的護臂已經失蹤，上麵至少挨了三刀。
看到郭戎在注視自己，張嘉軒擠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
李誦右後方有兩個披甲的太監束手而立，李誦的麵前，並排站著四個郭戎認識的人，李銳、楊鑫、邵樹民、韋貫之。
“郭戎彆撐著了，自己坐下吧，現在沒人能伺候你，李銳，你繼續說，說清楚了！”
“陛下，從昨天叛軍入城開始到剛剛戰鬥結束之前，末將沒有看到任何勳貴或者世家派出的一兵一卒！”
“你確定麼？”
“陛下，末將李銳敢用性命擔保，參與戰鬥的隻有六百名陌刀手，邵校尉帶領的一個團的神策軍，由韋縣令帶領的萬年縣捕快、衙役，還有幾個冒險進入青龍寺內準備營救我等的幾個年輕人，從頭至尾末將沒有看到任世家的一兵一卒！”
“韋貫之，你確定每一家你都傳遞到了嗎？”
“是，臣根據陛下的旨意假意投靠俱文珍，獲得了俱文珍的信任之後，趁著封鎖世家的機會，派遣親信將陛下的旨意信件送入了長安城內勳貴及世家之中！”
“郭戎，我想你的觀點是對的，勳貴、世家不可信任！”
“剛才的話你肯定聽到了，韋貫之將朕的信送到了，但是整個戰事過程中，包括郭氏，沒有派出一兵一卒，不僅如此，他們不僅沒有派出人手支援，而且禁止願意出動的子弟出擊，除了幾個提前跑到青龍寺的年輕人，他們……”
“李戎，俱文珍在午後下令，將長安城內凡是不再三大宮城之內的宗室百餘人全部屠戮一空，而且你要知道無論是公主還是郡主所嫁的大多是我朝的勳貴……”
“叛軍直接闖入了他們宅邸之內，當麵將人斬首，留下了屍體帶走了頭顱……”
這一瞬間，郭戎的腦子在嗡嗡作響！
他總算知道俱文珍是怎麼做到在那種情況下讓士氣不崩盤了！
俱文珍為了勝利真的是無所不用其極，竟然用這種辦法逼迫所有的叛軍，無論叛亂是否成功，俱文珍這些叛軍都會成為眾矢之的！
以郭戎現在對於那些大家族的了解，調和是絕對不可能的，迎接這些叛軍的將是無止境地報複。
更讓郭戎震驚得還不是俱文珍，而是這些勳貴的冷血，如果說郭戎之前還他們多多少少有點念想，可是今天，郭戎對他們的所有幻想破破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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