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時候王錚都不得不佩服盧龍軍騎兵的勇敢,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在明知道外麵很可能有敵人埋伏的情況下,想到不想就往外衝。
事實上王錚在整個長纓軍中也算是罕見的。
王錚雖然也是當初跟隨郭戎從草原去長安二百少年郎中的一員,但是和大部分前北庭軍軍校陸康從草原上收集的孤兒不同的是,王錚不是單純的孤兒。
準確說,王錚的親爹那是漠南草原上響當當的馬賊。
祖傳馬賊的出身,yb陸康七八年的影響,長纓軍嚴苛軍紀的規製,再加上整整五年戰場的洗禮……
如果說打硬碰硬的陣地戰,王錚隻能勉強及格,但是打這種遊擊戰,那就不一樣了。
平日,長纓軍的那些同齡人沒少在王錚手下吃虧,神策軍,吐蕃人,回鶻人,粟特人,還有草原上的遊牧人,死在王錚手下的人更是不計其數。
被王錚這種打起仗來不按套路出牌的家夥盯上,甄炳良被坑不足為奇。
事實上,如果不是性情沉穩的甄炳良,換成一個稍微不夠謹慎的家夥,盧龍軍的損失恐怕早就讓譚忠肉疼了。
不過,對甄炳良來說,一波被帶走六百騎,肉疼的同時也讓他徹底冷靜下來,放棄了自己的不甘和不滿。
至少對於有自知之明的甄炳良來說,承認彆人優秀並不困難。
這仗不能再打下去了,或者說仗不能這麼打下去了,就眼下的局勢,彆說報複,基本出去多少就送多。
既然不能出去,自己又決定不了對方,那就隻能自己縮起來了。
當然,確定了思路之後,甄炳良發現也不是沒有好消息,那就是從戰鬥開始,到到對手不講武德的偷襲,已經過去了兩刻鐘的時間。
折騰了這麼久,隻要不是死豬,多多少少都會感覺到營地外已經產生了變化,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嘯營是不至於出現了,正常人指定是睡不著了。
於是,一不做,二不休,先是讓現有的重步兵,扛著外麵的箭雨,合力將幾個批次淪落在營地之外的傷兵被一一救了回來。
半數的盧龍軍被直接喚醒,然後成建製的開始沿著圍牆布防,隻要發現了任何風吹草動,立刻就是一輪箭雨過去。
這種辦法雖然看起來笨了點,但是就連王錚也不得不承認確實有效。
長纓軍主力不怕這種龜殼一般的防守戰術,畢竟擁有器械營和火器營的他們有太多的方法撬開龜殼,死守等於死路一條。
但是王錚手中這幾百人,龜殼也會變成刺蝟,所以他拿這種防禦確實沒辦法。
隻不過,麵對對方戰術的變化,王錚隻是嗬嗬一笑,自己的襲擾本就是順手為之,摟草打兔子而已。
如果對方夠傻,那就多摟兩隻,就是熬到天亮也無所謂,用自己三百多人消耗對方三萬人不能休息,怎麼看自己都不吃虧。
更重要的是,自己今天的主要任務是掩護郭錚、裴鬆、歐陽粱完成他們的任務,從對方不惜一切代價要搶回這些傷員的情況看,自己的掩護任務已經完成。
對方既然改變了戰術,有了完善的防禦手段,自己占不到什麼便宜,那不占便宜就好,王錚也不再拖下去了。
用小陷阱留下了幾匹戰馬之後,王錚召集了自己的人手,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隨著王錚率部撤離,夜幕之下,一切似乎又重新恢複了平靜,盧龍軍大營外的曠野中,就好像從來沒有人來過一樣。
隻不過吃了大虧的甄柄良,卻不敢有任何放鬆。
相比較營外的黑暗、寂靜,盧龍軍的大營之內,燈火通明。
隨著甄炳良命令的下達,大量的軍卒被喚醒,不滿、憤懣之下嘈雜的聲音隨處可見,然而,甄炳良雖然收拾不了王錚,但是並不代表他就是個庸才,是個廢物。
如果甄炳良真是個妥妥的廢物,譚忠這種打了幾十年仗的老將也不會對他委以重任。
大量的弓箭手和弓弩手排成隊列,在臨近圍牆的附近待命,大量披堅執銳的步卒,正一刻不停的在營內巡視,數以千計的騎兵處於待命的狀態隨時準備出擊。
總之,十幾顆血淋漓的人頭落地之後,一切迅速變得井然有序。
聽著營地之中從安靜變得嘈雜,從嘈雜變得混亂,再從混亂變得秩序井然,中軍大帳之內,老將譚忠是相當的滿意。
沒有人是常勝將軍,也沒有人天生會打仗,能沉著冷靜的指揮,敢於進行反擊,在遇到危機的時候敢於反擊,在確定不敵的時候,老老實實的當縮頭烏龜不丟人。
戰場上沒有必勝的戰術,也沒有必失敗的戰術,一切都是在不不停的變動的,最優秀的統帥就是在能夠在最正確的時間,正確的地點使用正確的戰術。
從這兩個角度來說,譚忠認為甄炳良的天賦雖然一般,但是小心、謹慎、踏實、認真能把這些都做到,就已經超越巨大多數人了。
畢竟,就現在的這種對方明顯耍無賴的戰術,說實話自己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說實話,譚忠不是不懂兵貴神速,也不是不想現在就從郭錚等人的口中詢問常萬超帶回來的信息,而是多年的經驗讓他從郭錚吐口而出的“陷阱”兩個字中看到了太多不確定了問題,感覺到了濃濃的不安。
所以,在沒有足夠準確的判斷之前,他不準備帶兵出擊,大不了常萬超死於非命又能如何,不過是一個廢物點心而已,反正常萬超的人已經回來了。
隨著營地徹底安靜下來,譚忠沉沉的入眠了,而營地這則依舊燈火通明,萬人以上的盧龍軍士卒枕戈待旦。
直到天色微微變亮,甄炳良依舊保持了小心翼翼的風格,首先派出小隊騎兵沿著營地進行巡視和探察,確定夜間那支禁軍騎軍徹底消失之後,才下令降低了警戒的級彆,很快炊煙飄起。
時間一晃,太陽漸漸升起,安睡了大概三個時辰的譚忠緩緩起身,然後他詢問了身邊親衛自己入睡之後的情況,隨即臉上布滿了疑惑。
對方在日出之前徹底消失並沒有出乎譚忠的預料,畢竟能把襲擾玩出花樣的人肯定不是傻子,能留在原地等死才怪了。
真正讓他疑惑的是這些家夥襲擾的目的。
如果說他們的追擊的目標是常萬超派出的騎兵,那麼那些騎兵明明已經進入了營內,他們追擊的目標已經消失了,那麼他們為什麼還要為還要不停的襲擾?
如果對方的目的就是襲擾,那麼襲擾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思索了半天,譚忠也沒有想到一個能令自己信服的原因,於是他也不再進行過多無意義的思考。
想的再多也不如實際的去看一看,問一問,查一查,譚忠不相信昨夜的襲擊,沒有留下任何的蹤跡。
在親衛的輔助之下,穿上衣甲,配好武器,老將譚中緩緩從中軍大帳中走出,沒走多遠,就看到了根據自己的命令正在指揮士卒善後的甄炳良。
正當譚忠準備從甄炳良,這位昨晚真正指揮者的口中再詳細的聽了一遍昨晚的戰況的時候,兩名親衛來到了譚忠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