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走了夏侯惇,曹操氣呼呼的在廳堂裡走來走去。
相比之下,這張繡降而複叛不算什麼。
就算再宛城吃一場敗仗,死個幾千幾萬人也不算什麼。
說到底那些都是外人,隻有被他放在心上的人,才能傷他最深。
如今難受的正是他一直放在心裡的家人,自相殘殺,離心離德,為了爭奪家業,各使損招,從背後捅刀子。
其實就曹操心底來講,雖然他的正妻是丁夫人,但丁氏性格剛烈,根本不會討好他,遠不如卞氏善解人意,對他百般迎合。
所以卞氏才能接連為他生下三個兒子。
可是現在卻有跡象表明,那卞氏遠不像表麵看起來那樣和善。
也許是女人為母則剛之故,卞氏為了她的兒子,也可以祭出毒計,除掉曹昂這曹氏長子,為兒子掃清道路。
此時曹操雖然派出了夏侯惇,但心裡極其矛盾,既擔心夏侯惇找到證據,又擔心找不到證據。
“司空,奴家怎麼辦?”鄒氏意識到被賈詡當了棋子,心中很是不忿。
她的確想要主動獻身曹操不假,可她的目的僅此而已,絕沒有想要傷害曹昂。
鄒氏顫聲道:“這賈詡所謀何事,奴家什麼都不知道啊。”
“滾開!”曹操對這女人再也沒有半點興趣,自然也不再憐香惜玉,一腳把對方給揣飛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眾人見曹操如此震怒,全都低下頭不再說話,廳堂內鴉雀無聲,一片寂靜。
賈詡依然被五花大綁著,臉色木然無語,不知道在思索什麼。
不多時,夏侯惇便趕了回來。
曹操急忙上前兩步,突然意識到有些失態,趕緊停住,裝作氣定神閒的捋著胡須道:“可曾發現了什麼?
等等,子脩,讓無關人等先下去。”
這畢竟是曹家的醜聞,不能讓太多人知道。
“諾!”曹昂給趙雲太史慈等使個眼色,眾人紛紛告退。
大家離去之後,廳堂內隻剩下了曹操曹昂夏侯惇與賈詡四人。
夏侯惇猶豫了一下,歎口氣道:“在賈府其他倒是沒發現。
不過……末將見到了一個熟人,他叫王旦,乃是卞秉的家臣,末將曾在許都見過。”
那卞秉便是卞氏的親弟弟,曹丕的親舅舅,自光和六年183年),曹操納卞氏為妾,便與姐姐隨曹操住在洛陽。
後來等到董卓之亂,卞秉伴隨姐姐回到譙郡,所以夏侯惇對那卞氏之弟倒也不陌生。
“卞秉家臣?”曹操愣了愣神。
有了這發現,相當於賈詡的事算是坐實了。
曹操像頭被激怒的野獸,一腳把桌案踢翻,拔出倚天劍衝著賈詡怒吼道:“證據確鑿,你還有什麼可抵賴的?
難道嫌老夫之劍不鋒利,砍不下你滿門老少之人頭?”
賈詡蒼老的臉上變得灰白,長歎一口氣搖搖頭道:“老夫的確以為此事做的天衣無縫,沒想到還是被大公子發現了端倪,當真時也,命也,運也。
老夫可以全部交代,還請司空留老夫家眷性命。”
“說!”
曹操拎著明晃晃的倚天劍,怒不可遏道:“但凡有半句虛假,老夫滅你賈氏滿門。”
“不敢,”賈詡緩緩道:“其實當初司空與大公子兵分兩路,前來襲取宛城,老夫便已料到不敵,於是勸說張繡歸降,張繡也聽從了老夫之策。
可是後來老夫府中卻突然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正是那王旦,他是卞秉所派,說隻要讓賈某設法除掉大公子,將來等二公子繼承曹氏基業,卞秉便與老夫共掌大權。
其實老夫聽到這等狂妄之語,本是不想理睬,以免惹火燒身。
可是後來收到消息,那鄒氏囊中羞澀,為了才買衣物竟與他人起了爭執。
所以老夫心中便有了一個完全計策,假借張繡之手,除掉大公子。
如若成功了,便成全了卞秉。
如若失敗了,也是張繡所為,與老夫沒有任何關係,所以便有了後續安排。
大公子所猜測沒有半分差錯,老夫先找到了鄒氏,問她願不願意從此依附曹司空,那婦人愛慕虛榮,又囊中拮據,自然滿口答應。
老夫便安排鄒氏去往南街口,再往後之事,老夫不說,諸位也能想通了。”
“此策當真是天衣無縫,”夏侯惇對著賈詡歎息道:“反正無論成功失敗,都有張繡在前麵背黑鍋,你都是一本萬利。
你賈文和也當真歹毒,張繡對你言聽計從,你卻處處設計與他,於心何忍呢?”
“老夫也不想如此,”賈詡無奈的搖了搖頭道:“可是當今諸侯割據,弱肉強食,張繡本沒有錯,他唯一的錯便是太弱小了。
即使我不設計他,難道曹司空就不想除掉他?
隻可惜此計百密一疏,還是被大公子發現了。”
賈詡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他知道自己將來歸途,多半要去往許都。
而曹氏麾下已經有了荀彧郭嘉程昱荀攸等一眾謀士,他到了許都也不會受到重視,唯有提前選好隊伍,將來才能有所成就。
可曹氏情況有比較特殊,曹昂的地位無可動搖,所有謀士根本就沒得選。
甚至明智如郭嘉,早已經跑到曹昂麾下占了先手。
所以賈詡才想出那條萬全之策,借刀殺人,躲在背後運籌帷幄,讓張繡在前麵衝鋒陷陣。
若出了事,什麼罪責是張繡的,將來得了好處卻是他的。
萬萬沒想到,曹昂竟然識破了他所有的謀劃,一步步抽絲剝繭,將他從幕後給揪了出來,他也隻能感歎時運不濟了。
這時候曹操繃著臉問道:“那王旦在哪裡,此事到底是卞秉私自行為,還是卞氏在幕後指使?”
“末將無用,”夏侯惇慚愧的拱手道:“在來時路上,末將一不小心沒看住,讓那王旦撞牆自殺了。”
“你……”曹操氣的袍袖一揮,咬了咬牙。
到底是誰指使,這對曹操來說很重要。
就算曹丕還年少,沒有心智爭奪世子之位,可是圍繞在他身邊的一眾親眷,卻有足夠的動機去替他爭。
比如這件事,卞秉作為曹丕的親舅舅,即使沒有人授意,也能足夠的理由,主動幫外甥鏟除異己。
本來審訊王旦能得到許多線索,可是沒想到王旦竟然自殺了。
“阿父,兒覺得這王旦死的好,”曹昂道:“其實對這件事,兒隻想查明真相,並不想就此攪的內宅不安,更不想因此而讓父親跟卞夫人生嫌隙。
所謂家和萬事興,這事過去了也就過去了,以後小心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