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葉輕舟
葉輕舟是個早慧的孩子，從小就在葉家展露了驚人的天賦。
小時候，他時常感覺父皇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很是奇怪。
那一天，回到母妃住處後，他看到母妃在哭，無論他怎麼問對方都不告訴自己原因。
母親隻告訴他，不要在想著再去爭什麼太子之位了，若有機會，被封出去做個閒散王爺就好。
母親想讓他遠離皇城這個是非之地，葉輕舟明白，母親定然是知道了什麼，看到了什麼，所以才想讓自己走。
次日，母親被打入了冷宮，他在禦書房前跪了三天，也沒能再見母親一麵。
後來葉總管告訴自己，母親已經在冷宮中自縊了，讓自己趕緊回去，不要再觸怒龍顏。
葉輕舟當時聽完葉總管的話後很平靜，緩緩的起身，還整理了一下衣衫，拍了拍下擺的塵土，然後對禦書房行禮，道了句兒臣告退。
那年他八歲，他沒哭也沒鬨，隻是回到鳳霞宮內看著母親的遺物靜靜出神，坐在那裡，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再過些年，他長大了些，成為了父皇下麵子嗣中最優秀的人，年僅十三歲就被委以重任，做了海風國的財政大臣。
他的聰慧讓他在崗位上混的順風順水，海風國的稅收和各項收入都穩定增長，他屢次獲得父皇的褒獎。
除此之外，他還在這個位置上發現了一些不同尋常的事，比如每年總有一筆巨額的款項流出，但在賬本上從不顯示用於什麼地方。
因為此事，他拜訪了一位老前輩，也就是前任已經退休了的財政大臣。
那位前輩聽自己問起此事，臉色慘白，告知自己最好不要過問此事，更不要去查。
葉輕舟當時很疑惑，海風國是姓葉的，他可是如今最有可能被立為太子的人，將來更可能是一國之君，還有什麼事是他不能知道，是他不能查的？
回去後他想明白了，自己不應該去追究的人隻有一個，那便是他的父親，永昌皇帝。
他將很多事情串聯起來，弄明白了一些事，原來父皇真的在暗中做一些不為人知的事，那是朝野中的禁忌，連葉家人也問不得。
第二日，他聽聞那位自己拜訪過的老前輩在家中壽終正寢了，一位築基期巔峰的修士，享年89歲。
時間推移，他成年了，也從財政大臣的位置上退了下來，被父皇賦予了巡察使的官職，讓自己遊曆海風國，視察各地的管理情況。
這幾乎是每一任太子都會經曆的，朝野上下都很看好他，認為這是陛下表態了，其他皇子可以放棄這個位置了。
葉輕舟並無多少喜悅，他隻是在臨行前，去打掃了那已經無人居住的鳳霞宮，想著母親的話靜靜出神。
他長大了，也終於明白母親的苦心，自己不應該成為海風國的太子，而是逃到民間去做個普通人，會更加幸福。
以他的頭腦，這些年若是想要離開皇城這是非之地，早就能夠走了。
但他沒有走，他留下來了，從一個沒有母妃親族支持的落魄皇子，混到了海風國的太子。
聰明的人是愛鑽牛角尖的，葉輕舟也不例外，有些事他不弄清楚，他不安心。
他離開了皇城，巡查天下，一走便是五十年。
他越來越成熟，越來越穩重，修為也越來越高，甚至在江湖上闖蕩出來了極高的聲望。
這五十年，他知曉了天下民生的疾苦，知曉了海風國這個邊陲之地發展的不易，同時他也產生了不少新的疑惑。
比如天魔道在海風國內如此猖獗，影響治安，父皇為何不將其剿滅了？
很多事他想不明白，但他認為，那是自己的權力還不夠大，隻要自己成為皇帝，海風國內所有事他都可知曉。
有一日，皇城傳來書信，說父皇壽元將儘，急召他回宮。
葉輕舟帶著隨行的人員折返皇城，路上遭遇了數次截殺，其中還有他同父異母的親兄弟。
但那些阻礙都沒能攔住他，他成功回到了皇城，將那些對他下手的兄弟全都殺絕了，沒留一絲情麵。
在葉家幾位族老的見證下，他承接了海風國的大權，也是在那一日，他進入祖地後，才知道家族的真相。
域外天魔，原來他們葉家已經為域外天魔做事有數千年了。
在幾位族老的目光下，葉輕舟臉上帶著狂熱和興奮，宣誓會完成先祖的夙願，成立一處永恒的神國。
他的確是個權勢欲望重的男人，否則他也不會留下來和各路皇子競爭，最終脫穎而出。
他的性格和欲望被域外天魔精準的察覺，一位據說是很偉大的天魔降臨在了他的身上，也就是摩力克。
葉輕舟七十三歲登基稱帝，算不得海風國曆史上最年輕的皇帝，但他絕對是海風國曆史中最有能的幾位皇帝。
上位之後，他大力改革，肅清朝野，將一些貪腐現象都抹去了，同時大力發展國內經濟，隻是在位十年，就讓海風國的經濟總量翻了一翻。
同時，域外天魔那邊該做的事他也沒有落下，十分積極的推進，因為國內的經濟更好了，所以能用於天魔大業的資金也更加充沛。
關於那些大陣的資源會被送往何處他從不過問，但每一次提供的資源都比上一次要多。
摩力克多次稱讚他的管理能力，他一代人就完成了數代皇帝才能做完的事，以至於他有生之年，可以親眼見證通道的開啟。
摩力克向他承諾，待到功成的那一天，域外天魔大軍湧入此界，他會在中土建立新的國度，那將是他葉家，他葉輕舟的永恒神國。
他記在心中，工作越加賣力，數十年的積累，終於將大陣啟動所需的資源全都湊齊了。
而由於他這些年讓海風國繁盛發展，人口也增長了許多，更是達到了域外天魔血引數量的需求。
一切都準備就緒了，葉輕舟卻顯得越來越慵懶，很少再上朝堂管理政務，反而經常整日的坐在後花園發呆。
他是個勤政的君王，因此後宮佳麗雖不少，但真正碰過的卻沒有幾人，皇子也隻有一位。
不過海風國倒不會像凡間國度那樣大臣們成天上書讓自己多生，因為說白了海風國是家族性產業，他若是坐化了，兒子無能，族內自然會推舉其他人上位。
而他也曾自語，若是能建立永恒的神國，那他自然也是應是長壽不朽的，又何需再生下子嗣？
摩力克認可他的想法，但葉輕舟總覺得對方根本不準備兌現承諾，因為對方答應的太容易了。
可他也沒有過要幫域外天魔做事到底的意思，因為他忘不了，母親在冷宮中自縊，他也忘不了，父皇當時的冷漠。
他忘不了監察天下時看到的亂象，他忘不了遊曆時鄉親們的熱情，他忘不了天真可愛的孩子看著自己好奇又害怕的目光……
他在祖廟中發過誓，說要達成先祖的夙願，可笑的是，在場的域外天魔們沒有一個人知道葉家第一代皇帝的夙願是什麼。
明明那道祖訓就寫在其牌匾下，隻是落滿了灰，無人去打掃。
他葉家先祖的夙願，是成立一個人人都可安居樂業的國家，幼有所教，老有所依，治安良好，律法完善，便是凡人也可以安心出行，不必擔心修士帶來的死亡。
葉家先祖希望他們的國家中，孩子能開心的笑，老人能在午後曬著太陽，回想自己的一生，能發自內心的說自己是幸福的。
總之，先祖從不希望他一手開拓出的海風國，化為一片死域。
那是十億人啊！
葉輕舟是個冷血的男人，他可以麵不改色的下令誅殺一群逆臣，誅其九族；他可以出手時蕩滅千軍，不留活口；
他甚至可以在心愛的女人發現某些真相後，一道口諭便讓其吊死在莊園內，，次日若無其事的上朝執政。
但他從不願辜負國民的期望，若是將這十億國民獻祭，便是九泉之下的母親，見到自己也會對自己吐口水的吧？
可他低估了域外天魔對人的掌控力，摩力克更不是什麼好欺騙的貨色。
為此從他被附身後，他從未做出過任何可疑的行為，兢兢業業的為域外天魔的大業付出。
同時他還要控製自己內心的想法，因為他不知道域外天魔能讀取他的內心到什麼程度。
最後，他學會了以欲望來掩飾內心一閃而逝的思維，關於他自身計劃的事，他從來不多想，因為那會讓摩力克察覺到自身的情緒波動。
他學會了如何催眠自己，如何讓自己相信域外天魔的大業能夠幫自己成立永恒神國，借助自身天生的權力欲望來掩蓋他的真實目的。
可他太聰慧了，反而會讓對方疑神疑鬼，摩力克自始至終都對他有一定的警惕心。
摩力克給了他操控那件至寶的權限，讓他在必要時刻能夠通過金杯封鎖皇城內的空間對敵，但摩力克禁製自己在大事將成前觸摸那金杯。
顯然，對方在防備自己，因為他後來的修為太高了，在海風國內幾乎是前無古人的程度。
以他元嬰中期的修為，摩力克不敢肯定自己會不會用那件空間至寶做出一些不利於域外天魔大忌的事。
對於摩力克表現出的明顯猜疑，葉輕舟顯得很大度，他表示這些都無所謂，也理解摩力克的謹慎，隻要事成後能達成他的願望即可。
不論摩力克如何忌憚他的頭腦，但摩力克自始至終都無法否認的是，他葉輕舟的的確確幫了域外天魔太多，至少加速了計劃的三百年進度。
葉輕舟自認自己頭腦聰慧，但也有不少缺點，他權勢欲望中，冷漠中少有人情味兒，而且還很自負。
是的，他自負到認為，他可以終結纏繞在海風國身上數千年的噩夢。
無需什麼舉國的戰爭，也不用什麼轟轟烈烈的天魔剿滅行動。
隻要他一人即可。
但後來他發現，人力有時窮，有些事單靠自己是無法做成的。
他想要思索如何破局，卻又不敢想的太過深入，太過深刻，因為那會讓自己的情緒波動被捕捉。
終於有一天，他才看下麵彙報上來的一些江湖事件時，注意到了玄天宗這個名字。
他想起自己年輕時在江湖上遊曆時，曾碰到一位玄天宗的老道士，那老道士神神叨叨，靠近自己時說皇家被詛咒了，自己應該趕緊離開。
當時葉輕舟裝作厭煩的樣子，像驅趕江湖騙子一樣的將那老道士趕走了，但他其實記在了心裡。
因為那老道士說了一大串，提到了皇家的詭異，還說他有個小徒弟，有一雙通靈眼，可看到人的內心和過去，便是他那小徒弟說自己是乾淨的，他才特意來提醒。
葉輕舟當年自然是不信的，這世間怎會有這樣詭異的眼睛？若能看透一個人的過去和內心，豈不是根本無需交流溝通，就能徹底的了解一個人了？
與其讓他相信這種事，他還不如相信皇家已經被所謂的詭異腐蝕透了呢。
可在他當上皇帝步履維艱時，才回想起那老道士的話，他淺淺的記住了玄天宗這個宗門，口中不提，心中也不想。
又過些年，江湖上發生一場大案，風雨樓內發布高額懸賞，竟然隻是要殺一個凡人商賈之家的孩子。
這件事震動當地官府，又鬨到了朝堂上，有大臣斥責天魔道和風雨樓，說這些民間組織目無王法，簡直過分。
可因為這件事牽扯到天魔道，葉輕舟照例就將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由於他常年穩固的統治地位，沒人敢不服。
回到禦書房後，摩力克還在腦海中稱讚自己做得不錯。
因為天魔道是域外天魔孵化的另一處溫床，那裡的修士多半是邪道，欲望自然強盛，容易把控入侵，恐怕天魔道內的域外天魔比皇室起初還要多呢。
隻不過由於葉輕舟上任後大力發展天魔事業，如今皇室內大多都是天魔附身者了。
葉輕舟那時在書房內練字，隻是不鹹不淡的回了摩力克一句，實則在心中靜靜思索。
江湖上恐怕鮮有人知，但風雨樓早在數年前便已經是他把控的產業了，那名天魔道的天魔道主，發布懸賞，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不敢連續多想，過了數日才理清其中的關鍵，頓時他悟了，原來他還有著盟友。
天魔道主，在通過風雨樓，通過他的舉動，朝自己傳遞信息！
一個絕世高手，還是域外天魔數量眾多的組織的頭領，對自己展現了他的‘死誌’，還能是什麼意思？
域外天魔若是已經附身天魔道主，那麼定然也會許諾給他諸多好處，而天魔道主要求死，自然就是表明了他要跟域外天魔對著乾。
若葉輕舟真的一心為天魔大業付出，多半是不會留意這種事的，自然也不會給出回應。
但他讀懂了，他敢肯定，天魔道主救下了那名孩子，並且將其托付給了一個可靠的對象。
那個對象會是誰？
思來想去，葉輕舟最終將目光鎖定在了在江湖上近兩年聲名鵲起的一個年輕人身上。
蘇臨，玄天宗現任門主。
這個蘇臨，會是曾經那個老道士說起的‘小徒弟’嗎？
不管怎樣，葉輕舟都需要做出回應，告知對方，他們是站在統一戰線的。
很快，因為一次意外，他回複的機會來了。
按照約定，他每年會給摩力克一次‘出來’的機會，讓他活動一番。
那日很不巧，她來看自己了，發現了異常。
摩力克讓自己殺了那個女人，這既是為了防止域外天魔的消息泄露，也是為了測試自己是否足夠忠心。
葉輕舟毫不猶豫的點頭了，表示為了天魔大業，這些都是小事。
他知道，要對外傳遞消息，也隻有現在了，可他還不能有任何可疑行動，表麵上必須將此事做絕。
起碼他向下吩咐時，不能有任何的含糊或暗示，否則摩力克就會強行奪舍自己，認為自己已經叛變了。
這是一個決定全盤走向的重要節點，但葉輕舟很快就想出了如何處理，並且心緒沒有波動。
他招來當時還未被詭異附身的葉飛花，讓他來安排做這件事，摩力克很是滿意。
因為葉飛花雖然不是葉家人，也沒有被詭異附身，但他絕對是死忠皇室的人，這麼多年來辦事從未出過差錯。
從上任皇帝開始，這個冷血的大內總管便是陛下說殺誰就殺誰，不過是去處理一個養在宮外沒有名分的女子而已，出動葉總管，在摩力克看來還有點小題大做了呢。
不過摩力克對葉輕舟的態度很滿意，葉飛花出手辦這件事，絕對會辦的乾乾淨淨，那個女人不會再開口了。
可摩力克不知道，而葉輕舟知道的是，在自己年輕時遊曆江湖時，葉飛花作為保鏢跟過自己一段日子。
而那個女人醫術超絕，曾經救過葉飛花一命，是對葉飛花有大恩的。
葉飛花將這件事辦妥了，回來彙報時麵色無常，但葉輕舟還是看出了這位忠心老奴掩藏的心虛。
果然，沒過多久，葉音凝未死的消息就傳了回來，是一名老太監帶著葉音凝離開了，而那老太監是葉飛花的人。
葉飛花沒有被革職，隻是去拜了一次葉家的祖廟，自此成為了‘自己人’，這樣才能讓域外天魔們放心。
至於一個不知真相的年幼孩子的死活，他們卻是不在意，反正那個察覺他們的女人已經死了。
顯然，葉飛花不僅出色的將事情辦妥了，把葉音凝送出了泥潭，還或巧合或預謀的對接了上了玄天宗主蘇臨。
這件事葉輕舟是不知道的，所以他一直不能肯定自己的信息是否傳遞出去了。
直到天遺山脈的那次大比，消息傳回，葉音凝還活著，並且成為了蘇臨的弟子，葉輕舟心知，消息已經傳到了。
他救下了自己的女兒，女兒還成為了玄天宗的弟子，這應該是對方能輕易讀懂的信息。
直到這一刻，葉輕舟才有些放鬆下來，直到他的計劃已經成了一半了。
他唯一要等的，便是那位作為中間人的蘇臨，見他一麵。
他要賭，賭當年那老道士說的是真的，這蘇臨真的可以看透人心，看透過去！
如今看來，他賭對了。
葉輕舟的目光看向遙遠的東方，那日他桌上擺了兩杯酒。
他口中說著敬未來，但他敬的並非是摩力克，而是敬那位素未謀麵的盟友，天魔道主。
他手持金杯，在摩力克奪舍自己之前，用儘一生的道行，全力激活這件空間至寶與皇城下方的大陣關聯。
可這並不是摩力克他們想要的結果，因為此時的大陣是在逆向運轉的！
此時此刻，在連雲山脈中，摩西斯同樣想要奪舍天魔道主羅睺，但已經完了。
羅睺身上滾滾黑氣滔天，燃燒自己的生命，將修為提至絕顛，憑借他這些年對大陣的推論理解，以自身性命扭轉了大陣的運轉路線。
原本的大陣成功串聯後運轉，應當是煉化海風國境內的所有國民，而此時包裹海風國的血光倒灌而下，不是在外放力量，反而是向內部收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