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夜謀
自十月入寇，後金軍在京畿四處劫掠，尤其京師城郊，多有在京富戶高官顯貴們的莊園宅邸，在這段時間幾乎全都遭到奴騎的擄掠，損失慘重。
在朝中，達官顯貴們將此事歸咎於薊遼督師袁崇煥的無能，在軍中，京營的勳貴子弟們也都將京師被圍，說成是遼軍將士的過錯。
入夜時分，捷報消息傳遍京城，城外的硝煙終於散去，城內漸漸恢複了往日的平靜，但內城中達官顯貴們的府邸之中，卻是鮮少有人慶祝。
坐落於皇城之中的京營戎政府內，氣氛也和城內截然相反。
“李公公，這幾日遼軍在城外打的這兩仗，您看，我們應該怎麼向陛下奏明才好？”
簽押房大門緊閉，三人坐在堂上，悄悄商議著軍情。
從左到右，分彆是提督京營戎政太監李鳳翔，京營總督恭順侯吳惟英，南京京營提督靈璧侯湯國祚。
應城伯孫廷勳由於年紀尚小，隻是京營千戶的官身，但由於身世背景的原因，在京營中地位已經很高。
此時他正捧著一盞茶，恭恭敬敬地替坐在最中間的李鳳翔倒好，一點沒有架子。
李鳳翔拿起茶盞小口喝著，聞言卻是說道：“應城伯這話什麼意思，陛下夙夜交勞國事，如今朝廷打了勝仗，我們做臣子的，難道不是該如實奏明嗎？”
孫廷勳先是一愣，站在下麵笑著說道：“公公說的是，我等自是該如實奏明，不過.”
“不過什麼？”
李鳳翔眼神一擺，在三人身上飄過，緩緩將茶盞放下。
雖然知道這三人心中算盤，他卻並不直接挑明，隻是拿話引誘，繼續假裝糊塗。
吳惟英和湯國祚對視一眼，也都知道這個死太監打著彎彎繞，到底是什麼心思。
湯國祚從南京跑來一趟，也是有所圖，加上他性子是三人中最急的一個，索性不再遮掩，湊過頭去，壓低了聲音說道：“公公，這兩仗雖然全都贏了，但您彆忘了，真算起來，可沒咱京營什麼事。”
“我等如實奏明陛下確實可以，但陛下一旦問起經過，京營又該如何自處？”
“遼軍與奴騎在城外打了幾天幾夜，京師九門的炮放了幾天幾夜，響了幾天幾夜，但最後就隻有李順祖的永定門拿出了奴騎的首級上呈軍功。”
“如今咱們都是一條船上的螞蚱，怕的不是他李順祖，是陛下啊！”
見李鳳翔有所意動，恭順侯吳惟英隨即接過了話茬，站起來彎腰斟茶，一邊說道。
“公公一直在京營中掌管戎政，可能對內廷的變故不太了解，我府中有仆人探聽到司禮監的消息，說是那車天翔與李順祖往來甚密。”
“這車天翔能高升第四秉筆，與李順祖那日平定兵變脫不開關係，如今李順祖在廣渠門斬首奴騎數百，這可是不世之功，若如實稟明，難免陛下愛屋及烏。”
“車天翔一步登天，於我等勳貴倒是不打緊，可是公公在京營中為國操勞，功勞卻都被那身無尺寸之功的車天翔搶了去，我等是為公公鳴不平啊！”
這件事最直接的影響者，便是應城伯孫廷勳，他也是近前一步，添了最後一把火。
“公公您想，那李順祖在廣渠門誘殲奴騎，滿桂又在永定門擊退四萬奴騎，這可是東奴入寇以來我大明取得的最大戰果，朝中多少人都盯著。”
“可是如今，這一仗與我京營沒有分毫關係，且不說那李順祖日後受封受賞風光無限，隻說我京營寸功未立，這臉上已經很難看，公公提督京營戎政，首當其衝啊！”
“那車天翔一向與公公不和，萬一再借機從中作梗，隻怕公公此生再無望回司禮監任職了！”
孫廷勳說著，看了看李鳳翔，見他耷拉著嘴角一副若有所思，臉色已經是越來越難看，就知道這話全被他聽了進去，一時間心中大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