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能殺人的不隻刀槍
“老夫曆事四朝,還從未見過有哪家的小輩後生,敢有如此的豪言壯語,李勳衛可知,豪言壯語說得太早了,或恐變成誇誇其談啊!”
李邦華的意思,李順祖明白。
他無非是害怕自己因為上一戰與滿桂勝了後金軍而驕傲自滿,站在李邦華的角度而言,能有這種想法是人之常情,更是真正對自己的關心。
曆史上遵永之戰以孫承宗為首的遼軍獲勝告終,關內淪陷的諸城儘皆收複,但李順祖也知道,這樣去告訴李邦華,隻會被對方當成傻子。
想了想,也是不再多說。
留些神秘感在什麼關係上來說,都算是件好事。
“請禦史大人放心,此事李順祖心中有數。”
“上一戰勝之不易,我李順祖不會輕易讓幾千條遼東軍兄弟的性命白白浪費。”
聽見這話,再見李順祖臉上肅穆的神情,未見有絲毫驕傲自滿,李邦華便也知曉他是多慮了,臉上升起濃濃的喜愛,輕撫胡須,笑吟吟說道。
“老夫現在總算知道,為什麼孫承宗一見麵就要做李勳衛的老師了。”
“如果不是被他搶先一步,老夫也還真想有一個李勳衛這樣的學生。”
李順祖哈哈大笑,麵色不卑不亢。
“感謝禦史大人抬愛,李順祖銘記在心,此後整頓京營,振興國事,驅逐韃虜,少不得禦史大人從旁斡旋幫扶,隻希望今後不要厭煩才好。”
“老夫,求之不得。”
李邦華臉上的愁雲變成了笑容,兩人年紀雖相差甚遠,卻愈發覺得暢聊開懷了。
打開第二封信,李順祖臉上的笑容漸漸冷淡下去。
“陛下朝令夕改,明日大軍開拔,叫我如何與城外三萬遼軍兄弟交待?”
這第二封信所說,實在是寒遼軍之心。
前日,太仆寺卿塗國鼎上疏。
“祖宗設太仆寺馬政,乃專為京城團營、騎操,為備禦京都,拱衛祖宗陵寢之地而設,非為邊鎮。”
“而今將京營糧馬儘付遼軍,倘京師有險,如嘉靖庚戌年間俺答入犯,京城騎操用馬,又將從何而調?”
“邊將隻為封疆計,而獨不為京師慮。陛下隻考慮建州入寇,遼軍永定門善戰之捷,全然不顧京營將士世代守禦京師,由祖至今,久有二百餘年矣。”
邊將隻為封疆計,而獨不為京師慮!
這是一句誅心之言,這更是讓李順祖這個身處其位的人感到心寒。
遼東的三軍將士列陣盧溝橋後,與奴騎大軍搏殺的場麵,趙率教、申甫、呂國琦,那一個個高呼為國而戰的大將淹沒在奴騎的人海之中,李順祖至今仍曆曆在目。
在這些高居廟堂的文臣刀筆之下,卻都成了為封疆計?
看來能殺人的不隻有帶血的刀槍,這些文臣手中的刀筆同樣可怖!
最令人不可置信的是,這樣一個明顯是分化京遼兩軍人心的論調,崇禎皇帝居然輕而易舉的就信了,而且立刻下旨停了太仆寺本該供給遼軍的戰馬和糧草。
輕飄飄一句讒言,將幾千名遼軍將士血灑疆場,變成了心懷私心之舉。
而他們為之作戰的皇帝,最後居然相信了。
何其可悲!
崇禎就是這樣的人,一封奏疏下來,態度直接就變了。
崇禎對此奏所言深以為然,將在永定門外對遼軍的慰問和承諾忘卻腦後,當即下旨命太仆寺停發了遼軍出戰所需的戰馬糧草,給了京營。
前日下的聖旨,李順祖身為京營總督,卻是今天才知道,而且還是從李邦華這知道的。
也就是說,太仆寺原本要支給遼軍作戰所用的戰馬和糧草,這幾天並未經過李順祖之手。
京營之中沆瀣一氣,如此大事,堂堂總督竟不知情!
除了些許的惱怒,李順祖回想起方才李邦華的警告,便隻覺得一陣冷汗。
他們這些人能把這麼大的事情瞞得如此滴水不漏,甚至一點風聲也聽不到,那要是想做點什麼,想殺一個人,瞞天過海不也簡單?
天子腳下,腐敗至此!
皇帝朝令夕改,下屬儘行瞞報。
李順祖身處其位,更覺一陣深深的無力感。
“陛下如此行事,朝令夕改,長此下去,朝廷還有什麼威信可言?”
李邦華要的就是這個態度,見李順祖所說所做不似作假,當下也是義憤填膺。
“如今亂世之態儘顯,朝中小人,不思謀國,反為一己之私,爭相攻訐,奪能者功勳,罷實務者官職,肇事攻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