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望畢竟是奢望。
就在以往經曆過多次的那般,張郃再次從曹氏家主這裡嘗到了一種叫做失望至極的情緒。
哪怕他獻上再好的計策,哪怕他有著多好的韜略,可惜的是,他永遠缺乏一種叫作信任的東西。
在心中閃起濃濃的失望情緒之後,張郃的臉上卻並沒有浮現什麼異常。
他隻是將自身的身軀彎的更低,代表著他無條件接受曹丕這個安排。
就猶如當初漢中之戰時,明明是守住漢中不失的大功臣的他,在被曹操無理由剝奪掉兵權時一般。
隻是曹丕可不管張郃心中在想什麼,他自認為他今日的這番安排很是周到。
曹丕知道張郃是非常有才能的,但他缺乏被信任的資本。
而相反司馬懿雖然至今未立過軍功,但他在以往的論對中充分體現了他優秀的軍事韜略。
目前司馬懿缺少的隻是實戰經驗而已。
讓從軍經驗極其豐富的張郃成為司馬懿的副手,足以讓司馬懿彌補他這個短板。
最重要的是,司馬懿是值得曹丕信任的人。
想到這裡,曹丕用期待的目光看向司馬懿。
而司馬懿在看到曹丕向他投來期待的目光後,他亦適時的對著曹丕一拜。
在司馬懿的一拜之下,曹丕當即說出了他對司馬懿最新的任命。
“擬招:加封尚書、督軍、禦史中丞司馬懿為侍中,尚書右仆射,安南將軍,假節都督荊州諸軍事。”
當這個隆重封賞從曹丕的口中說出來後,彆說是司馬懿本人,就連在場的蔣濟等大臣臉上都浮現了驚訝的神色。
侍中乃是天子的近臣,能擔任此官職者,大多都是天子的心腹。
而因為曹魏的最高中樞機構乃是尚書台,所以尚書右仆射一職幾乎可以算是有實無名的亞相。
尚書右仆射在政事上所掌握的權力,僅僅在曹丕這個天子與陳矯這個尚書令之下。
若是說這樣的封賞,還屬於對司馬懿之前官職的正常升遷的話。
那麼安南將軍及都督荊州諸軍事兩個封賞,則釋放出一個極為重要的信號。
那便是外姓之臣,開始正式掌握邊疆軍權了!
而這一點,以往一向是曹氏、夏侯氏各宗親的專屬。
就如當年曹仁尚在時,哪怕交通不便,身在宛城的他卻能同時都督益、荊、揚三州軍事。
彆看安南將軍在曹魏的一眾重號官職中位分不高,更是在張郃的左將軍之下,而且張郃還同樣有著假節之權。
但是在曹魏的軍事體製中,地方軍事的一把手的象征永遠是“都督”這兩個字。
唯有當真正都督一方軍事時,才代表著這位大臣是地方的軍政一把手。
這樣的權力,往年是不可能賜予異姓大臣的。
這樣的權力,更是張遼、徐晃付出生命而苦求不得的。
隻是這樣的權力,現在卻被司馬懿給輕易的拿到了。
所以當眾臣聽到曹丕對司馬懿的任命後,臉上才會浮現驚訝之色。
而相比於蔣濟、劉曄等大臣的驚訝,張郃眼中則是對司馬懿露出了濃濃的豔羨之色。
至於司馬懿自己在聽到曹丕對他的封賞後,他第一反應便是力辭不受。
誠然曹丕在之前就與他有過通氣,言語之中透露出會讓他擔任荊州方麵的一把手。
但原先司馬懿隻以為曹丕會任命他為荊州護軍,以護軍的方式來達到轄製張郃的目的。
司馬懿是萬萬沒想到,曹丕會授予他都督之權的。
現在的司馬懿,還未有後來的野心。
目前隻想好好輔佐曹丕的他,於公於私,他肯定是會對曹丕的此番封賞力辭不受的。
隻是麵對司馬懿的推辭,曹丕卻握住司馬懿的手言道:
“朕夜以繼日處理國家大事,沒有須臾片刻的休息時間,這是朕怕辜負天下臣民對朕的期望。
如今冊封你不是加以優榮,而是要你為朕分憂呀。”
當聽到曹丕這麼說之後,司馬懿見曹丕言語之中堅定神色甚濃,所以他便停止了辭讓。
麵對曹丕對他的無比信任,司馬懿的臉上浮現濃鬱的感恩戴德之色。
他對著曹丕深深一拜,然後言道:“臣必不負陛下厚望。有臣在一日,誓不讓賊軍越宛城一步。”
司馬懿雖是正統儒家士子出身,但他身上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鷹揚之氣。
所以當他說出這番承諾時,曹丕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心安。
而在曹丕與司馬懿的對話之間,一直隨侍在曹丕身旁的中書令孫資,已然潤色好對司馬懿與張郃的封賞詔書。
在孫資將封賞詔書呈到曹丕身前讓他預覽時,曹丕從身前的玉盤上親自舉起傳國玉璽,而後毫不猶豫的將璽身朝著玉盤上的詔書蓋去。
當一聲璽印落盤的聲音傳遍大殿中後,曹丕的臉上浮現了喜色。
這一蓋,或許真的可以為大魏保住已經風雨飄搖的南陽郡。
而這一蓋,亦讓以後的曆史,走向了一個完全無法預料的方向。
最諷刺的是,身為始作俑者的曹丕,卻無法看到那一幕了。
...
就在曹丕在宛城中封賞司馬懿與張郃的時候,在數百裡外的襄陽城外,一場規格浩大的葬禮正在舉辦著。
這場規格浩大的葬禮,正是劉備為關羽所舉辦的。
早在之前劉備帶著關羽的靈柩回到襄陽城之前,他的一道詔令就已經傳達到留守襄陽城的馬良手中。
在那道詔令中,劉備明確指出要荊州刺史馬良效仿霍光故事,準備一應天子下葬的器具,來為關羽舉辦葬禮。
當馬良收到這道詔令後,他便立即按照劉備的吩咐開始準備一應天子下葬的儀具來。
正因為有著馬良的提前準備,所以在劉備預先定好的這日,漢大將軍關羽的葬禮開始如期舉行。
漢章武二年二月二十一日,在襄陽城中的大漢公卿無論地位高低,齊齊換上素服,早早一日就來到襄陽城外。
在劉備委任的治喪大臣,侍中、尚書鄧芝的主持下,一眾身著素服的大漢公卿全都躬身在襄陽城的城門兩側,等候著關羽的靈柩從城內運出。
每位公卿的臉上,都帶著濃重的悲色。
而許多感情豐富的公卿大臣,甚至在關羽的靈柩還未出現時,就已經開始小聲的嗚咽起來。
一聲聲細小的嗚咽,在風聲的牽引下慢慢彙聚在一起,最後形成一股十分悲哀的氣氛,籠罩在襄陽城高聳的城門內外。
公卿縞素,躬身哭喪,這在往日中就是專屬天子至高的送喪規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