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邈的文筆比不上糜暘與呂乂,但放在當世,出身名門的他那也算不錯的水準。
以他的文筆,想要寫好一封戰報,那幾乎是須臾之事。
而以他的文筆,想要讓這封戰報起到激勵人心的作用,那也是輕而易舉的。
畢竟在常人看來,這一次的陽平關之戰,漢軍的戰果無疑是輝煌的。
近萬魏軍喪生,魏大將軍曹真受重傷退卻,單單這兩點事實,就能給當下漢中低迷的民心給狠狠的打上一針強心針。
受了難以啟齒傷害的曹真實在不想再留在陽平關這個傷心地。
在他的命令之下,沒多久數千魏軍就護送著他緩緩朝著興勢城退去。
而當陽平關外的魏軍退走之後,漢軍陽平關大勝的消息就猶如春天的第一縷陽光一般,以極快的速度灑遍整個漢中郡。
並以不可阻擋之勢,讓整個漢中之前宛如在寒冬中的人心,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
糜暘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相比於馬超的那兩場小勝,糜暘親自謀劃的陽平關之戰,無疑是一場大捷。
這場大捷充分證明了一個事實——哪怕當下雙方的實力懸殊,哪怕曹真的名頭大的嚇死人,但隻要糜暘還在一日,那麼漢軍依然能夠取得對魏軍的勝利,一如當年。
而隻要這點事實不被動搖,那麼漢軍在漢中的統治基礎便是相當穩固的。
各地的守將在得知陽平關大捷的消息之後,紛紛上書給糜暘為他祝賀。
就連馬超這種平時不通人情世故的大將,也難得向糜暘上書稱讚他的武功。
馬超會主動“降低身份”向糜暘上書慶賀,不單單是出於他內心對糜暘的稱讚,還因為他知道這場陽平關大捷來的實在太及時了。
當武都城外的漢軍得知陽平關大捷的消息之後,本來逐漸萎靡的軍心,直接又被推到了頂端,這對馬超來說是有著極大的裨益作用的。
這一點對於其他地方的守將來說也一樣。
在各地守將紛紛上書向糜暘慶賀之後,還未陷落的各地行政長官,隻要是還能派出信使的,也都不約而同的派出信使,告知糜暘治下民心的變化。
就連遠在千裡之外的孟達,也上書告知糜暘,在陽平關大捷的消息傳開之後,漢興郡的人心得到了極大的振奮。
有不少三老都主動來請求他,願意捐獻家中的物資,來支持左將軍打贏這場攸關國運的大戰。
隨著時間的推移,各地三老早已經成為世家豪強的代言人。
這一點哪怕是經過糜暘的三長製改革之後,依然還未有所改變。
三長製本質上隻是對三老製的分權,不是替代。
在這一點基礎上,三老能表達出這種態度,已經是難能可貴。
之前魏軍在漢中境內攻城拔地,連戰連捷的時候,可沒有一位三老如此“公忠體國”。
梁州境內的三老的改變,證明著陽平關大捷的最大影響便是,各地的部分世家豪強願意將寶押在漢軍身上了。
軍心與民心的雙重有利改變,讓糜暘心中的最大擔憂悄悄放下。
不過就算喜於這種改變,糜暘還是當機立斷下達了兩道命令:
他的第一道命令便是下令各地守將,不要因為一時的勝利而放鬆警惕。
還是那句話,魏軍主力尚在,仍然不可小覷。
在糜暘看來,陽平關大捷隻是象征著漢軍與魏軍的戰爭開始進入了相持階段。
而在這種階段中,實力不足的漢軍接下來很快就會陷入苦戰中。
除去警告各地守將的命令之外,糜暘還特地對部分地方三老的好意做出批示。
批示很簡單——靜靜呆著,不惹事就好。
不管那部分三老的好意是試探還是真心,對目前的漢軍幫助都不大。
漢中各地的道路,大多被魏軍所封鎖,哪怕三老想捐贈物資給漢軍,又怎麼運到陽平關來呢?
若貿然運輸物資的話,最大的可能,便是最後一切都是為魏軍作嫁衣而已。
漢代三老的尿性,糜暘是很了解,對他們糜暘從始至終就隻有一個不惹事的要求,其他的也沒期望太多。
在下達完這兩道命令之後,糜暘便開始專注於謀劃接下來的戰事。
隻是謀劃來謀劃去,糜暘最後心中還是得出一個感慨:
他手下的能用之人,實在是太少了呀!
成都裡還有什麼人,值得任用呢?
漸漸的一個名字浮現在糜暘心中。
陽平關漢軍大捷的消息,當然不止是漢軍一方得到消息。
暫且不提其他魏軍知道這個消息後,軍心受到了怎樣的打擊。
就對於剛剛遠離陽平關的曹洪來說,在得知這個消息後,他的內心是十分驚愕得。
由於心中對糜暘的忌憚,曹洪在得知陽平關是一場騙局後,他便率領著魏軍朝著祁山進發。
相比於其他魏軍將領,曹洪在得知魏軍大敗的消息之後,他也收到了曹真給他的來信。
楊阜的使者,最近才剛剛回到楊阜的身邊。
而楊阜一知道曹真的命令之後,當即就將這件事稟報給了曹洪。
站在曹洪的角度來說,曹真讓他退兵的那道命令,無疑是來的太遲了。
若單單隻有這道命令,曹洪估計會在心中忍不住腹誹曹真幾句“智遲”。
可當曹真的這道命令,與魏軍的大敗消息的兩相結合後,曹洪與楊阜都不是傻子,他們很快都在心中推演出了糜暘的整盤謀劃。
糜暘是故意讓自己察覺到他的“動機”的,為了便是讓自己離陽平關越遠越好。
而縱觀整場戰局,最傻的不是曹真,應該是他!
儘管從當時的情勢判斷,他所做的一切舉動,都是合乎情理的。
可從結果來看,他曹洪恰恰成為了糜暘的“幫凶”呀!
從始至終,糜暘都是將他當做猴一般來耍——呼之則來,嚇之則去。
再聯想到他之前寫給糜暘的,嘲諷他的那封信。
這一刻,曹洪隻覺得他的臉火辣辣的疼。
而隨著楊阜目光的打量,曹洪覺得他臉上的疼痛感,正在越來越重。
曹洪沒有絲毫意外的暴怒了。
他直接一劍砍死了捕獲到的那名漢軍信使,在做完這件事後曹洪還覺得不解氣,他當即催促全軍加速向祁山前進。
糜暘給他的屈辱,他要用漢軍的鮮血來加倍償還。
這時候曹洪的心中亦浮現了屠城的念頭。
當年的徐州三屠,他曹洪便是那眾多的揮刀者之一。
而相比於曹洪的震怒,楊阜心中的心思便更活泛了些。
若當初他能勸住曹洪,那曹真就不會有此大敗,得知曹真受重傷的楊阜不禁想到,曹真事後會不會將此事怪在他身上呢?
畢竟曹洪怎麼說與曹真都是一家人,而他再如何忠心,卻始終是外姓人。
想到此的楊阜不禁內心一顫,為以防萬一的他,在離開曹洪的大帳之後,做出了一個他在後來後悔一生的舉動。
他寫了一封信給薑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