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桃花化作灰燼,隆慶忍不住發出了一聲絕望的嘶嚎,吐出一口鮮血的同時,臉色煞白如紙轟然向後倒去。
咚!
他重重的跌落在地麵,雙眸緊閉,隻有微弱的呼吸讓他看起來還有生命留存的跡象。
但整個人卻都散發著一股衰敗枯朽的氣息。
看見這一幕,整個宴會廳中變得極為安靜。
死一般的安靜。
能入此廳堂的要麼是書院的天才學子,要麼便是朝中位高權重的大臣,要麼便是軍中地位不俗的統領。
縱然許多人沒有修行資質,但對於修行卻都有著遠超尋常人的了解。
所有人都很清楚本命物對於一位修行者來說意味著什麼。
那是修行者的命,是與修行者休戚與共的根基。
本命物破碎往往便意味著死亡。
縱然隆慶因為並未真正踏入知命境界,本命物也並未真正凝聚,所以不會因此死去。
但桃花的毀滅卻依舊幾乎徹底抹除了他突破知命境的希望。
尤其是他在其中投入的龐大念力和神意也隨著桃花的毀滅而消亡,便連此刻的洞玄境界怕是也難以保持。
所有人仿佛看見了一位冉冉升起的天驕驟然隕落,狼狽的跌落在塵埃之中,再無翻身之機。
傳聞中所謂書院二層樓的內定名額,怕是也將不再屬於隆慶。
沒有人能夠想象到事態會發展到如此境地,但所有人都意識到,要出大事了。
隆慶不僅僅隻是燕國的二皇子,同樣還是西陵的光明之子,裁決神殿的二司座。
他就這樣在長安被人廢掉,裁決神殿和整個西陵絕不會對此事無動於衷。
這時,所有人才想起來,此地還有一位天諭院的副院長,莫離神官。
目光望去,他們這才發現莫離神官竟以一種頗為羞恥古怪的姿態死死的趴在的地上。
沒有人是傻子,他們自然不會認為這是莫離神官有什麼奇怪的癖好。
顯然,是有人出手將莫離神官壓製了。
而能將知命境界的莫離神官壓製到如此驚人的地步,出手之人似乎也有些過於恐怖了。
無數震驚的目光下意識的落在了徐川身上。
此刻,徐川依舊在靜靜的品酒,絲毫沒有因場間發生的一切生出任何的情緒波動。
卓爾此刻也有些無措。
他知道隆慶身份不俗,但他也沒想到,徐川教他的東西會有如此可怕的力量。
他意識到,自己似乎給徐川惹來了一個天大的麻煩。
西陵啊,那是隱隱淩駕於整個唐國之上的力量,自己當真是犯下大錯了。
另一邊,曾靜大學士的臉色看起來有些不太好看。
莫離神官和隆慶是他的客人,也是他帶二人來此,如今一個被廢,一個被壓在地上話都說不出來。
這也便罷了,但二人身份特殊,尤其是莫離神官,天諭院副院長,在西陵的身份之高,不亞於他們唐國國師李青山,這樣的人物受著如此大辱,怕是會對西陵和唐國的關係產生極大的嫌隙。
他沒有對徐川開口,而是直接對李漁說道:“公主殿下,難道就任憑你的客人如此肆意妄為,難道就不想過此事之後的影響將有多麼惡劣嗎?”
李漁自然知道這件事情發酵之後,將會引來何等驚人的軒然大波。
但那個臭屁的家夥,估計根本不會在意這些無趣的東西。
更何況,他雖然是她的客人,對於他,她可沒有絲毫管束的能力。
至於西陵和唐國的關係,自有她的父親和朝中的幾名頂尖的大臣操心。
今日隆慶和莫離神官在她舉辦的宴會上打她的臉,落得如此下場她不拍手叫好就已經是保持了唐國公主應有的修養了,還想讓她做什麼?
所以,她微笑著看著曾靜大學士,並無任何言語。
曾靜大學士氣怒,臉色漲紅,他看了公主身後仿佛木樁一般的華山嶽,轉過頭,指著大廳中央有些無措模樣站在那裡的卓爾,道:“華統領,此人蓄意傷害裁決神殿的二司座,而且是在公主殿下舉辦的宴會上,若是不立刻將他擒下交給西陵處置,隻怕會對公主殿下造成極大的惡劣影響。
公主殿下雖然想要包庇此凶徒,但你應該知道,什麼才是對公主最有利的選擇!”
聞言,華山嶽根本沒有任何動作,他隻是悄然看了一眼正靜靜飲酒的徐川,然後暗暗將自身向後藏了藏。
心中暗道,其他人若有本事出手便出手就是,他反正沒這個能力,更何況公主的意誌就是他的意誌,至於好壞的判斷,公主自有定論。
場中,聽聞此言的卓爾則直接出聲道:“此事皆由我一人所為,我願以命抵之。”
他覺得,或許也隻有如此,才能夠抵消西陵的怒火。
場中許多人也是如此作想。
徐川乃是知命境,不可能為了一個洞玄境的隆慶將他如何,但卓爾不過是一個洞玄境的仆從。
交出卓爾,今日的這場風波大概率便能消弭許多。
至少,唐國對西陵也算有了一個交代。
曾靜固然有些不滿,但也沒有對此事再過多插手。
不過,許多人同意不意味著所有人。
寧缺對此便大大的不滿意。
他一拍桌子便起身道:“什麼玩意,敗了就是敗了,又不是小孩過家家,怎麼,就他光明之子嬌貴,半點傷不得?要我看,他落到現在這個下場,分明就是自找的,哪裡怪的了卓爾?”
桑桑趕忙將酒杯放下,一口咽下口中的烈酒,立刻起身應和道:“對,少爺說的對!”
一直保持平靜的崇明皇子忽的出聲冷喝道:“我與隆慶縱然有些許不合,但他也是我的弟弟,今日之事,西陵如何我不知道,但我燕國絕對會將此事追究到底!”
他看似平靜,但眼眸中的怒意和焦躁幾乎已經壓抑不住。
他與隆慶的不和隻是演戲罷了,所以看到隆慶如此,他比誰都憤怒,比誰都著急。
李漁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崇明,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不過她依舊沒有開口,因為不論她說些什麼,崇明說些什麼,曾靜說些什麼,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隆慶都無人敢動,被鎮壓在地上的莫離神官也永遠起不了身。
事實上,這一刻,真正能決定接下來走向的,隻有一個人。
許多人都漸漸意識到了這一點,於是一道道目光都或明或暗的聚集到了徐川的身上。
徐川又飲儘一杯酒,剛準備倒上,發現酒壺中已經空了。
一旁,李漁頗為熟練和自覺的起身,拿起自己桌上的酒壺給徐川斟酒。
一國公主為之倒酒,在場中人看上去倒也並不覺得不妥。
徐川看了她一眼,給了她一個讚賞的眼神。
隨後他淡淡的看了廠間所有人一眼,最後落在了卓爾身上。
“既然比試都贏了,不過來給我倒酒還跟個木頭杵在那裡做什麼?竟勞煩公主殿下親自動手,還不快謝謝公主殿下?”
卓爾張了張嘴,片刻後,他對著李漁彎腰行禮,道:“多謝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