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過去數日,徐川那股來自靈魂深處的困倦已經越發的淡薄,醒來的時間也越來越多,石殿內,已經堆積起了一遝厚厚的圖紙。
偏殿中,葉蘇最先悟透三道劍痕,枯坐良久之後,悄然離開了魔宗山門。
葉紅魚也在兩日後,將三道劍痕悟透。
她猶豫掙紮了很長時間,最終還是決定離開。
徐川並未對他們的離開做出任何阻止,種子已經埋下,總有一天,他們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就在荒人陸陸續續到來之後,莫山山也提出了告彆。
徐川自然也不會拒絕。
正好寧缺也到了離開的時候,他便親自送他們離開魔宗山門。
一路順著魔宗山門後方的通道前行,以他們的速度,不過半日便到了那個充滿著霧氣的山穀。
徐川微微一笑,他此刻已經感受到了兩股截然不同的氣息。
一股悠然清淨,滿是自然平和,一股則充滿了鐵與火的悍勇和殺氣。
莫山山看著霧氣中隱現的出口,神情中微微有些不舍道:“就送到這裡吧,你還有許多事要忙。”
徐川看著她笑道:“這麼不願意繼續看見我嗎?”
莫山山連忙搖頭道:“哪有,我是願意的。”
寧缺翻了個白眼,徐大哥這分明是調笑之言,這書癡竟是當真了,果真是癡啊。
不過他也是覺得徐川繼續送他們一程更好,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這霧氣的儘頭似乎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等著他。
徐川笑著端詳著莫山山好看的臉頰,輕聲道:“真可愛。”
霎時間,莫山山臉頰便不由湧起了一道紅暈。
徐川嗬嗬笑了幾聲,看向了一旁默不作聲的寧缺,道:“走吧,有人在外麵等你。”
寧缺愣了愣,誰等我?見徐川不再說些什麼,他猶豫了一下,隻要邁步走在了前麵。
心中則在想著誰會一直等在這裡?
是敵還是友?
他拿出了大黑傘,邁步向霧氣的儘頭走去。
徐川和莫山山則並肩邁步走在了他的身後。
霧氣漸散,寧缺終於看見了等待著他的是什麼。
是一個拳頭,一個比海碗還要大的拳頭。
凶悍霸道,充斥著金石之氣。
隔著十幾丈破風而至,一拳擊穿了所有的霧氣。
寧缺來不及思索拳頭的主人是誰,他隻能下意識的打開大黑傘,將大黑傘熟練的擋在自己的麵前。
大黑傘自然不會被打穿,因為這個世界上幾乎沒有人能夠擊穿一片夜色。
但那股磅礴而霸道的力量卻第一時間透過大黑傘傳到了寧缺的身上。
大黑傘控製不住的欲要脫離他的雙手,那股凶悍的力量更是幾乎要把他生生從中間撕開。
但就在同一時間,一隻手握在了大黑傘的傘柄之上。
於是這股幾乎能將寧缺整個人從中間撕開的恐怖力量便悄無聲息的在那隻手掌上消失不見。
自然是徐川出手了。
他隻是一伸手,便擋下了寧缺麵臨的生死之危。
而一擊尚未結束,那海碗大的拳頭的主人便已經緊隨其後的轟出了第二拳。
如影隨行。
打的便是要生生將寧缺打死的主意。
這是絕情絕性的一拳,也是有去無回沛然莫禦的一拳。
不論擋在他麵前的是什麼,都無法阻止他這一拳的落下。
莫山山便沮喪的發現,麵對這一拳,她縱然身為神符師,也依舊擋不住。
至少,此刻的她擋不住。
寧缺自然更清楚,這不是他能夠抗衡的力量。
但不論是他還是莫山山,對這樣強大的一拳都沒有任何懼意。
因為這一拳他們擋不住,卻有人可以擋住,而且輕而易舉。
這是人間幾乎最為強大的一拳,可五境之上卻已經是超越了人間的力量。
徐川鬆開了大黑傘的傘柄,白皙的手掌分外輕巧的擋在了拳頭的必經之路上,於是這勢在無回,絕性決然的強大一拳便不得不停了下來,再難寸進。
夏侯眼眸中有著難以抑製的震驚,他的目光落在徐川的身上,微微有幾分恍然道:“原來是你。”
徐川淡淡的看著他,道:“你既然知道是我,現在跪下,祈求我的原諒,興許,我會饒你一命。
不過將你這樣的一位叛徒帶回去,當著眾人的麵處決,對於我這位新上任的明宗宗主,興許會更好。”
夏侯眼神微冷,道:“那我倒要看看,你這位新上任的宗主有沒有這個本事!”
事到臨頭,他不可能束手就擒,自然唯有一搏。
但就在這個時候,一名書生不知何時出現在這裡。
書生眉直眼闊,神情可親,穿著一件舊袍,踩著一雙破草鞋,腰間係著一隻木瓢,插著卷舊書,漆身滿是灰塵,卻顯得無比乾淨。
書生看起來很安靜,甚至沒有任何明顯表露身份的裝扮,但當他出現的瞬間,便所有人便都知道,他便是書院二層樓的大先生,寧缺的大師兄,跟隨夫子遊曆了許多年的那個人。
徐川眉頭微不可察的皺了皺。
他有些不解,寧缺此刻並無危險,李慢慢為何會在此刻突然出現。
他目光自夏侯的身上一掠而過,難道是因為他?
他出聲問道:“大先生要保他?”
李慢慢溫和平靜的看著徐川,神情間有幾分猶疑,但他還是緩緩開口說道:“他是唐國的將軍。”
沒錯,不管夏侯究竟曾經是什麼身份,他此時此刻都是唐國的將軍,那麼身為書院的大師兄,他便自然不能看著一位唐國的將軍被一位知命之上的強者帶走。
至少,他不應該視若無睹。
徐川神情微微冷淡了下去,他看著李慢慢說道:“如果我一定要帶走他又如何?”
氣氛霎時間變得凝固了起來,寧缺第一次見到自己這位傳說中的大師兄,但第一麵便是要幫他的仇人出頭,雖然他從大師兄的身上感受到了明顯的親近之意,但心中終究難免有幾分不爽。
隻是此刻,也沒有什麼他說話的餘地。
莫山山紅唇微微抿起,關於書院大先生的傳說她聽了許多年,如果說蓮生是逝去的傳說,那麼書院的大先生便是活著的傳奇。
可便是傳奇,倘若對方是站在徐川的對立麵,她也不會對對方再有什麼好感和崇敬。
李慢慢臉上有幾分苦澀,他發現,自己的小師弟似乎有些討厭他。
他微微歎息一聲,看著徐川說道:“你已經是知命之上的修行者,本便不該輕易插手世俗之事,我也無心與你為敵。”
徐川笑了笑道:“不插手世俗?這是書院的規矩,可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