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耳邊傳來的言語,王書聖渾身一震,在莫山山熟悉的散漫目光下,竟有幾分不敢與之對視。
莫山山神情則越發的平靜和淡漠。
她微微垂下眼簾,幽幽道:“老師,我知道你喜歡我,從很小的時候,你就一直喜歡我。”
王書聖下意識的退了一步,站在了一側的陰影之中,似乎隻有如此才能掩飾一個人被拆穿了心底最大秘密的慌張。
莫山山嘴角浮現一抹罕見的諷意。
“可惜,我成長的太快了,您也不可能想到,我不過是下山去了一趟荒原,便成為神符師。
是的,正如您所說,沒有人會剝奪我的幸福,但我終究還是要被您嫁出去了。
而嫁給了彆人的我,再不可能與您口中的魔頭再有任何瓜葛。
您除了憐惜和不舍,想來也有些開心吧?”
莫山山轉過頭,看著窗外清澈的墨池,眼底似乎倒映著點點波光,她淡然道:“但我必須承認,您說的未必沒有道理,對於大河國乃至墨池苑來說,西陵便是天。
西陵安排道癡和羅克敵成婚,本就是為了邀請諸國前往,在諸國麵前,重振西陵在世人眼中的威勢。
那也很有可能會為了殺雞儆猴,借著我的由頭,大動乾戈的滅了大河國。
大河國冒不起這個險,所以,我會如您所願,嫁給國君。
但自此之後,我便不再是墨池苑之人。”
王書聖厲聲嗬斥道:“胡言亂語!”他從陰影中走出,迎著莫山山清冷的目光,憤然道:“你生是墨池苑的人,便是死了,也必須是墨池苑的鬼!”
他拂袖離去,離開前,漠然道:“打消你那不切實際的念頭,想要再去荒原,除非我死!”
莫山山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沉默了很久,忽而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似乎是放下了某種沉重的東西,又似乎是說出了壓抑在心底許多年的聲音,所以格外的輕鬆了起來。
她重新坐回窗畔的書案前,開始提筆寫字。
絲絲縷縷的符意在筆尖油然而生。
那一日,她因為沒有防備,被自己老師以神符封住了幾乎全部的神念。
畢竟她從未想過,自己的老師會對自己出手。
但她的老師終究太過小看了她,以為她隻是個初入神符師境界的水平。
荒原一行,她領略了曾經十幾年都未曾見過的風景,每一日的進步都可稱的上突飛猛進。
早已經不再是初入神符師這樣的修行水平。
便是天下間大名鼎鼎的書聖所設下的神符封印,也在這些日子中被她一一破去。
她嘴角浮現一絲極美的笑容。
心道:想要逼她嫁人,縱然逼迫的一方是一個神符師,也不過是個笑話罷了。
至於西陵的威脅。
隻要大婚當日,她破門而出,再表現出與墨池苑勢不兩立的姿態。
西陵自然沒有理由繼續為難大河國。
之前,她並未想過如此決絕的斬斷和墨池苑的關係。
但王書聖的所作所為已經徹底抹去了他們之間的師徒情分。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有太多的顧慮?
......
大河京都落蒙山的冬楓,在整個世間都是極出名的風景。但因為國君大婚在即,皇城戒備森嚴的緣故,顯得有些人煙稀少。
不過處處張燈結彩,紅紗遍布,倒也看起來是有幾分喜慶的意味。
墨池苑的那間草廬中,莫山山一襲大紅色的婚衣,鳳冠霞帔,美的簡直不可方物。
比起往日的清雅秀氣,此刻的她仿佛一朵豔麗的紅蓮,純淨,高潔,又有幾分悄然彌漫的火熱。
她安然的披上蓋頭,在天貓女和酌之華有幾分難過憂慮的神情中出門,上了花轎。
浩浩蕩蕩的隊伍,吹鑼打鼓的向著皇宮而去。
王書聖在隊伍中隨行,看著眼前順暢的一切,他心頭卻莫名的蒙上了一層陰影。
他了解自己的徒兒,她看似柔弱,但卻絕不是會就此輕易認命的性格。
相反,她有時候的倔強和堅毅,更是勝過了這天下絕大多數的男子。
花轎中,莫山山無比安然的端坐著,雙手搭在身前,蓋頭下美麗的嬌顏之上竟有幾分淡淡的期盼。
她期盼的自然不會是這一場婚禮,而是這一場婚禮之後,她便能卸下一身的負擔和責任,了無牽掛的前往荒原去見到那個悄無聲息便進入了她心底的男子。
隔著蓋頭,她搖搖的看向北方荒原的所在,輕聲低語道:“許久不見,你可一切安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