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農奴們揮舞著簡陋的武器殺死第一個往日看起來強大無比的僧兵之後,他們的心態便開始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尤其是看到那些曾經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貴人們臉上的恐懼之後,他們才終於意識到,原來自己並不是可以任人欺淩的野草,他們也有著能夠改變命運的力量。
徐川帶著莫山山,葉紅魚和明宗一眾人向前走去,於是那風便也隨之向前吹去。
當然,一開始徐川是為了給那些農奴們增添一些信心,所以沒有給那些僧兵留下絲毫的反抗之力。
但如今,農奴們的血性已經被激發,他自然也該稍微放放手。
畢竟,這終究是一場起義,一場革命。
而革命哪有不流血的?
所以當風吹過之後,僧兵們雖然好似背負了沉重的枷鎖,但仍有餘力揮動手中的兵器進行反抗。
雖然動作僵硬,看起來很是勉強,但還是傷到了不少衝在最前方的農奴。
可此刻這些農奴早已經進入了一種狂熱的情緒之中,鮮血不會讓他們恐懼,隻會讓他們更加興奮。
雙拳難敵四手,何況這些背負著枷鎖的僧兵?
他們無力的反抗反而激發了農奴們往日的仇恨。
隨著徐川緩步前行,越倆越多的農奴加入到了起義的浪潮,也有越來越多的僧兵和貴人死在農奴的手下。
甚至到了後來,徐川已經不再出手壓製那些僧兵,但可以發揮出全力的僧兵卻已經被恐懼充斥著心靈,幾乎忘記了反抗,麵對著密密麻麻幾乎看不見儘頭的農奴,他們隻想著逃跑。
隻是恍惚間他們想起了往日那些任憑他們肆意屠殺玩弄農奴的畫麵,再看著眼前這些如同魔鬼上身了一般的農奴,隻覺得似乎進入了一個可怕的噩夢,遲遲無法醒來。
一路走,一路殺。
足足殺了一天,幾乎將整個原野都化作了血色,才終於來到了那座極高的山峰之下。
事實上,若非後來的許多僧兵,貴人和僧侶們麵對越來越龐大的農奴大軍直接望風而逃的話,隻一天的時間,怕是根本打不到這裡。
山峰之上,寺廟之下,許許多多的貴人和僧侶們彙聚在一起,此刻,他們臉上的恐懼和慌亂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似乎身後的佛寺給與了他們極大的信心。
麵對山下密密麻麻的農奴,峰頂的佛寺忽然傳來一道極為悠揚的鐘聲。
鐘聲入耳,大片大片的農奴登時便吐血倒地,便是已經入了無量的歧山大師也微微凝了凝眉毛。
莫山山和葉紅魚等人更是神情驟然蒼白,心臟都仿佛被鐘聲攥緊,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徐川則在瞬間握住了莫山山和葉紅魚的手,強悍無匹的神意瞬息間便平息了她們心中的動蕩。
同時,他一聲冷哼,便如九天之下雷霆炸響,極其強勢的將那鐘聲壓過。
但哪怕如此,無數農奴也在鐘聲下又一次生出了濃濃的恐懼。
神山震怒了嗎?
他們真的能推翻神山,去追尋那美好的世界嗎?
與此同時,山峰間寺廟的大門緩緩開啟,一名須發皆白神情看起來溫和慈祥的老和尚走了出來。
他目光看向農奴之中的岐山大師,歎息道:“師弟,許久不見,你竟已走上了邪路,可惜。”
岐山大師的神情同樣溫和而慈祥,但其中自有不同之處,至少,在無數農奴眼中,歧山大師平易近人,令人發自內心想要親近,而方才從那寺廟中出來的老和尚卻莫名的令人生畏,甚至恐懼。
歧山大師看著那名老僧,神情有些複雜,如果說他是蓮生的領路人,那麼這位老僧便是他曾經的領路人,隻是他年輕時看不慣峰下農奴們的苦楚,這才破門而去,不然當年他本該是接管懸空寺首座的不二人選。
壓下心頭的幾番思緒,他平靜的說道:“師兄,佛門講慈悲,可這慈悲又何曾給與山下著百萬黎民?”
老僧語氣毫無波瀾的說道:“無數年前,佛祖以極大願力開辟佛國,於峰間起無數黃廟,又集無數罪孽深重之徒於此耕作放牧,以此供養僧眾,得佛法熏陶,望能洗去他們身上的罪孽,這本就是最大的慈悲。”
唐小棠天性善良,本來看到農奴們的悲慘就已經很是不開心了,如今聽到如此無恥的言語,終於忍不住了,立時便怒聲道:“都是放屁,什麼樣的罪孽需要世世代代再次受苦,更何況,他們的罪孽我沒看到,你懸空寺的罪孽倒是清晰可見,真是惡心之極,無恥之極!”
老僧看了一眼還隻是個小姑娘的唐小棠,平靜道:“此生的苦楚自有來世的極樂相報。”
說罷,他轉而看向了那無數麵露恐懼的農奴說道:“因為慈悲,所以你們能夠好生的活下去,但佛祖亦有金剛之怒,若不速速退去,當遭血肉俱焚之苦。”
他聲音平靜,但卻有一股莫大的威勢,令無數農奴心頭越發的恐懼。
尤其是聽著那些方才在鐘聲下吐血倒地農奴們的哀嚎聲,這份恐懼便越來越強烈。
隻是,他們心中仍有一絲不甘,雖然隻是短短一日,但沒有壓迫的美好時光哪怕隻有一日,便已經勝過了曾經十數年的苦難生活。
再加上聽聞歧山大師誦經時腦海中曾經生出的對美好世界的向往。
讓他們如何甘心就此回頭,回到往日那個暗無天日的歲月?
無數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歧山大師,岐山大師也目光平和的看著所有人。
春風化雨般的目光驅散了他們內心的恐懼,讓他們的目光漸漸變得堅毅了起來。
死亡未必可怕。
可怕的是毫無意義的死去,他們寧可死在這裡,也不想如同豬狗一般死在那些貴人和僧兵的手中。
寺廟前,那老僧歎息了一聲,這些農奴雖然沒有說話,但他已經感受到了他們的意誌。
於是,又有一道鐘聲悠然響起。
這一次,已經不單單隻是鐘聲,還有著許多誦經的聲音。
鐘聲飄散,帶著異常恐怖的力量。
方才的鐘聲便能夠影響到知命境的莫山山和葉紅魚等人,此刻這顯然更加恐怖了許多的鐘聲便幾乎有著能夠毀滅一切的力量。
那些農奴隻怕在鐘聲飄蕩而至的一瞬間便會爆開,成為一團團血霧。
於是岐山大師出手了。
他渾身上下激蕩起道道金光,口中開始誦經。
以經文聲抗衡著鐘聲。
字字句句皆有無量氣息流轉。
但那鐘聲似乎是懸空寺一件極其強大的佛寶,如今有著諸多懸空寺高僧誦經加持之下,竟生生的蓋過了歧山大師的誦經聲。
見此,徐川鬆開了莫山山和葉紅魚的手,一步踏出,站在無數農奴和歧山大師的身前,腹腔一動,猛然發出了一聲龍吟。
龍吟聲傳千裡,震天動地。
恍惚間,所有人都看到了一條遨遊在九天之上的神龍在肆意的咆哮。
龍吟聲瞬間便壓倒了無數誦經聲加持之下鐘聲。
然而,看到鐘聲被壓製,那佛寺前的老僧卻露出了一抹笑容。
懸空寺從來不在乎農奴,也不在乎一個剛剛突破六境的岐山,他們自始至終在意的都是徐川這個明宗宗主。
講經首座雖然敗了,但懸空寺沒有敗,佛祖亦不會敗。
他相信,打上懸空寺,絕對是這位明宗宗主一生以來做的最錯誤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