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前一刻,李易再次將巡夜所需的裝備清點了一遍。
一麵印有官衙標記的銅鑼,一根尾部裹著紅布的鑼錘,還有一把連鞘短匕。
這些就是李易攜帶的全部裝備。
最近府城不太平穩,否則官府也不會在這時候擴召巡夜更夫。
所以帶把匕首防身還是很必要的。
酒樓大堂,賈友善磕著瓜子,一雙眯眯眼時不時的就瞥一眼李易。
他總覺得這個年輕人他把握不住。
白天上工,一有空就去讀書寫字,如今又找了更夫的活計,像這麼勤奮好學、長相又出類拔萃的年輕人,將來又豈會甘願在他這裡做個跑堂的夥計?
想到此處,賈友善心頭微動。
記得自家有個侄女還未出嫁,像這麼優秀的小夥,與其便宜彆人倒不如便宜自家...
李易等候沒多久,負責敲梆子的更夫便準時到了同悅酒樓門口。
對方年紀有些大,但其一雙眼睛卻頗有神采,走起路來也步步生風,毅然是一個精神矍鑠的老頭。
孫成看了眼李易手中持握的銅鑼,心中詫異。
他倒是沒想到與他結伴打更的會是這麼一個年輕小子。
互通名諱後,孫成問道:“你可知道打更的路數?”
李易搖了搖頭,“還請前輩賜教。”
“我算哪門子前輩,你喊我老孫就成!”
孫成仰頭看了會兒天色,說道:“再有半盞茶時間就是戌時,到時侯我教你。”
李易順著孫成的目光看向夜空。
陰雲遮月,卻是連顆星星都沒有。
李易忍不住問道:“前輩是如何做到看天得知時辰的?”
孫成聞言輕咳一聲,然後指了指手中提著的燈籠。
在燈籠頂部的凹槽裡,一柱快要燃儘的香正冒著細微的青煙。
“......”
李易啞口無言。
既然是用燃香計時,又何必煞有其事的去觀望天色...
孫成不知李易心中所想,隻是指著燃香道:“這是時香,與普通線香不同,一柱可燃一個時辰。”
“看到香上標記的記號沒有,一格便是一刻,共有八格,等香燃儘,便是一個時辰。”
李易點了點頭,有些好奇道:“這香一柱要多少錢?”
“此香是衙門戶房下發,不要錢。不過若是去香燭鋪買,怎麼也得七八文。”
看了眼燈籠上已經燃儘的時香,孫成正色道:“時辰到了,待我敲完梆子,你便打響銅鑼。”
“記住嘍,戌時要一慢一快,連打三次。”
說罷,孫成先將燈籠竿子夾到胳肢窩裡,然後敲響了手裡的梆子。
李易仔細的聽著篤篤作響的梆子,等梆子聲落下,他便執起鑼錘,一慢一快,敲了三次。
咚咚作響的鑼聲如雷亦如電,驚動了一條街的狗子。
犬吠聲躁動一時。
一旁,孫成清了清嗓子,適時吆喝道: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專業!
這是李易對孫師傅的評價。
敲響晚間第一更鼓後,兩人以同悅酒樓為起點,沿著街道一路行走,不急不躁。
打更是個講究活。
一路上,孫成耐心的給李易解釋著更夫的工作細節。
慢慢的,李易對這個職業也有了全新的認知。
以往他一直以為更夫隻有“天乾物燥,小心火燭”這一句台詞。
如今他才了解到,原來更夫每敲響一次鼓都有一句特定的喊話。
比如,亥時二更是‘關門關窗,防偷防盜’;
子時三更是‘平安無事’;
醜時四更是‘天寒地凍’;
寅時五更則是‘早睡早起,保重身體’
......
到了亥時二更,李易躍躍欲試道:“這次就讓我來喊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