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壺劍南燒春就……就是這屋客人的?”一個聲音含糊不清的問道。
“是的王相公。”聽起來像是剛才那掌櫃的聲音。
“給我吧,我來送。”
“不可啊王相公,王支使……”
門口二人爭執起來,郭宗誼已猜到是誰,便指門笑道:“表叔,將他趕走吧。”
曹彬也猜到了八分,起身開門,見門口是一個儒生打扮的醉漢,正欲奪掌櫃手中酒壺的,一瞧正臉,果然是觀察支使王著,一時間他也犯了難,隻沉聲問道:“成象兄這是何意?”
王著似是喝了不少酒,此刻身形有些踉蹌,手卻穩穩抓著那酒壺,他晃晃腦袋,眯著眼睛上下打量起曹彬,半晌,才恍悟道:“原是曹供奉,失禮,失禮……”
說著放下酒壺,跌跌撞撞的向他先行一禮。
曹彬不願與醉酒之人糾纏,此人好酒,多有誤事,於澶州諸官中已有惡名。
他劈手奪過王著緊握的酒壺,轉頭向掌櫃道:“他喝多了,還請掌櫃差幾個人送王支使回府,莫要驚擾了貴人。”
掌櫃唯唯應下,他雖然不知屋內那未冠少年是何人,但見他年紀輕輕便穿著緋袍,氣度不凡,又有宦官替他打前站,猜是宮裡來的上官,便親自來伺候。
怎料這王著又喝多了,路過時聞到了這陳年燒春的香,非要過來討酒喝,二人由此起了爭執。
掌櫃告了聲罪,架起王著便要離開,怎麼料王著將掌櫃一推,含糊道:“國華與何人飲酒,不若帶王某一個?”
掌櫃被推倒在地,頭重重磕在門檻上,哎喲一聲慘叫,便覺得眼前一片腥膩,拿手一摸,滿是鮮血。
曹彬一臉蘊怒,但礙於王著的身份,又不便教訓,隻好彎腰去扶掌櫃,沒想到卻讓王著有機可趁,見這空檔,他用力一躍,竟然跳進屋內,落地時腳上不穩,栽了個大跟頭,滾了幾滾,恰好滾到了郭宗誼的腳邊。
“王支使,好久不見。”他看著地上灰頭土臉的王著,笑著打趣道。
那邊的曹彬也顧不上掌櫃了,折身轉還,揪起王著的衣領,將他提起,架至一旁。
王著兀自看著郭宗誼,臉上露出疑惑之色,覺得眼前的人似曾相識,但就是叫不上名字。
“殿下,這人……”曹彬麵露難色,遲疑道。
郭宗誼擺擺手,衝著門外喊道:“掌櫃,掌櫃。”
那掌櫃捂著腦袋,神色痛苦的跑來,強笑道:“貴客有何吩附。”
郭宗誼看著他頭上的傷,鮮血順著指縫在淌,麵露不忍,他摸出幾兩碎銀,溫言道:“去找個郎中瞧一瞧,此事我會為你做主。”
掌櫃沒有接錢,隻是陪笑道:“不打緊不打緊,做咱這買賣的,遇些醉客,有些磕碰倒也尋常。”
郭宗誼將錢收起,知道他恃於王著官身,不敢聲張,便道:“去將樓下我那小廝喚來。”
不一會,吳深一臉驚慌,小跑著上了樓,見郭宗誼毫發無損的坐在那兒,大鬆了一口氣。
“殿下。”吳深見禮道,此刻沒有外人,他也不作掩飾,直呼殿下。
郭宗誼微微頷首,冷聲道:“去請王節判,來這裡領人。”
吳深飛快掃了一眼王著,想起適才掌櫃頭上的傷,心下已是了然,唯了一聲,飛奔而去。
郭宗誼再看王著,見他已經醉死過去,歎了口氣,道:“扶他到那張椅上。”
被王著攪了興致,郭宗誼東一筷西一筷,心不在焉的吃著。
曹彬此時酒也醒了,一臉鬱悶的坐下,也熄了說話的心思,隻沉默著夾著菜,不時回頭看看王著。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王敏領著一個綠袍中年文官,還有幾名全副武裝的街巡使,風塵仆仆趕來。
“見過殿下。”王敏領著那個文官,向他行禮。
郭宗誼起身還禮,又問那綠袍文官:“你是何人?”
“臣,鎮寧軍節度推官李碌,問殿下金安。”叫李碌的推官上前一步,行禮道。
郭宗誼瞥了眼老僧入定般的王敏,心想他怎麼把推官帶來了。
看看李碌,他不記得史書上有記載這個人,也不再寒暄,轉頭向王敏道:“王節判,王著喝醉了,把人領回去吧。”
王敏不可思議的看著他,李碌亦抬頭掃了一眼,就這樣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但見郭宗誼臉色如常,不似玩笑,隻好答道:“是,殿下。”
二人著街巡使架著王著去了。
曹彬忍不住問道:“王著醉酒滋事,險些冒犯上駕,王敏連推官都帶來的,為什麼您卻輕描淡寫的放過他呢?”
“因為我器量寬廣,宅心仁厚。”郭宗誼漫不經心的搪塞道。
曹彬附會一笑,見他不想說,便也不再問了,郭宗誼暗歎一聲不懂幽默,為避免二人離心,還是想了套說辭,解釋起來:“我叫王敏來,本意是想讓他自己帶回去教訓一番,大事化小,但王敏卻把推官帶來了,態度很明顯,是不想管這等事兒,那我一個閒散皇孫,也隻能輕輕放下了。”
說著,瞥了一眼在旁侍立的吳深,許是感到主上目光如刀,在身上刮過,吳深打了個冷顫,腰彎得更低了。
移開目光,郭宗誼不想深究,宦官就是這樣,一點黃白之物便能撬開他的嘴,除非是性命攸關之事,否則彆指望這些閹人能守口如瓶。
“可若如此了事,殿下的威嚴又置於何地?”曹彬心下了然,但依舊感到不忿,他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君辱臣死那一套他還信一些。
郭宗誼緩緩搖頭,往外走去,邊道:“我此時無職無權,諸官也不過是看我身份,給些情麵,哪有什麼威嚴?他能馬上趕來,就算是心中、眼中都有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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