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按此比例,需要長期采買的,不過是七八萬人的物資,其餘人隻要管上一兩月,發放田地農具,從事生產,待新城能住了,直接編民入戶,不再集中賑濟。
三人大喜過望,紛紛表態道:“殿下放心,草民必按最低價給您。”
郭宗誼淺笑一聲,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才悠悠道:“比市價低上個三成便可。”
三人更是喜上眉梢,十幾萬流民,吃穿住用數月,沒個幾十萬兩白銀可是下不來的。
“不過呢,這錢得先欠著。”郭宗誼冷不丁說道。
三人愣在當場,原本高漲的情緒也迅速滑落。
“這……敢問殿下,要賒多久呢?”祝仁質苦著臉,小心問道。
殿下的說辭比搶要委婉一點,所以他還是殘存著一絲希冀。
郭宗誼伸出兩根手指,比了個八。
“八年?”祝仁質試探著問道。
要是八年的話,三家湊一塊,還是能夠承受的,隻希望皇家人比那些軍中殺才們要點臉,不會不認賬。
不過不認他們也沒辦法,自打前日收到名帖,三人便寢食難安,朝中的那些人脈也都無能為力,隻勸他們看開一點,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所以三人已做好了大出血的準備,田冒甚至安排好了後事。
郭宗誼搖搖頭:“八個月,最遲不會超過一年。”
祝仁質怔住,半晌才驚喜道:“當真?!”
郭宗誼聞言頗為不悅,板起臉道:“我乃當朝皇長孫,豈會誆你?”
“是是是,是草民嘴賤,嘴賤。”說著,祝仁質輕扇了自己兩巴掌。
“八個月後,以糧帛抵債。”郭宗誼道。
“成!”祝仁質乾脆道,生怕這小殿下再反悔。
“那便立字為據。”郭宗誼見他們答應,一顆心也放了下來,八個月的時間,並不算長,是他們能承受的範圍。
他了解過,幾人的商號中都有十數支商隊,近百艘漕船,主要販些中原的瓷器、生絲、藥材至西蜀、南唐,再采購當地的錦鍛、茶葉、糧食等回來,兩頭賺錢。
朱同還私販馬匹、鐵器、鹽、酒等榷賣品,隻是此人是定難節度使李彝殷的親戚,李彝殷此時投靠劉崇的偽漢,不歸王化,去歲郭威詔封他為隴西郡王,他都沒受,所以國朝對他一直是拉攏懷柔政策,朱同做事不算過份,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你們誰家,在閩地或是嶺南有生意來往?”郭宗誼突然問道。
三人麵麵相覷,號不準他的脈,都不敢回答,畢竟沒有明文,允許與南唐留從效割據閩南,奉南唐為主)、南漢兩國通商。
當然也沒有明文不許與兩國通商,由此可見朝廷對貨殖商貿一事並不重視。
眼見著那綠袍文官又要發火,還是祝仁質壯著膽子答道:“草民家中有兩支商隊。”
他倒不怕這小殿下借機發難,至少在撫流民事完成之前不會。
郭宗誼點點頭,開口道:“你留下,田、朱二位掌櫃,可以回去準備物資了。”
田冒、朱同如蒙大赦,行了禮便小跑著出門。
郭宗誼瞧得好笑,輕聲道:“膽子這麼小,還做什麼走私的生意。”
祝仁質心裡咯噔一下,心道小殿下居然連這等事都打聽清楚了,看來找他們做這檔子生意,是有備而來。
“知道為什麼留下你嗎?”郭宗誼看向祝仁質,玩味問道。
祝仁質避開那略顯銳利的目光,稍加思索,便拱手答道:“是因為草民膽子大。”
“哈哈哈。”郭宗誼一陣暢笑,“祝掌櫃也是個妙人。”
“殿下折煞草民了。”祝仁質恭聲道,心也放回了肚子裡。
“留你下來,是想讓你幫我在閩地帶些稻種回來。”郭宗誼說道。
“稻種?”祝仁質疑道,“中原大多乾旱,這水稻如何能活。”
郭宗誼搖搖頭:“非也,我要你找的,是一種名為占城的稻種,耕作粗放,耐旱耐澇,一年三季,百日可熟,且不擇地而生,若在中原推廣,稻麥相濟,糧產必能提高。”
祝仁質聞言大驚,這天下還有如此優良的稻種?自己跑了幾十年的行商,也沒聽過,他是怎麼知道的。
郭宗誼自然是夢裡知道的,曆史上,占城稻是唐末時傳入福建的,百年後,也就是宋真宗大符年間才推廣至江淮兩浙。
不過目前的占城稻肯定沒有他說的那麼高產,一年僅兩季,且因在中原,雨水與日照均不足,恐怕隻能一年一熟。
據記載,占城稻隻在嶺南一些上等田才能一年三熟,其餘地方皆是一年兩熟,且至南宋末年,才培育出六十日而熟的優種。
農作物大都需要後天培育,美洲的原生玉米也不過小指粗細,以後將占城稻與本土良種雜交,未必不能在北地實現一年兩熟。
“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往閩南去找,若有熟知此稻種者,可重金請回來。”郭宗誼又道。
“是!”祝仁質收起心緒,連忙應道。
“若能帶回來,我會在陛下麵前為你請功。”郭宗誼又畫了一張大餅。
祝仁質欣喜若狂,五體投地,拜道:“謝殿下,草民必不辱命!”
郭宗誼的話他並不疑慮,若稻種真如這小殿下所說的那般高產耐旱,於國於民都是大功一件,屆時賞個官身,也是尋常。
他是個商人,是賤籍,若是借此功擺脫身份上的桎梏,那子孫後代,便能大大方方的參加科舉或是效力軍中,以後這仕林,也有祝家的一席之地了。
祝仕質老淚縱橫,千恩萬謝的走了,呂端忍不住問道:“殿下,我觀他神色,似是不知道有此稻種,月餘時間他能找得到嗎?”
“當然。”郭宗誼無比自信的答道,“他很快就能反應過來,若是不儘全力將稻種帶回,八個月後我就沒有糧食還他們的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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