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過方知酒濃。
郭宗誼宿醉醒來,剛到辰時,收拾齊整,便去彆院給郭榮、符氏問安。
一家人吃過朝食,進宮向郭威叩問聖躬,而後郭榮提出要去禁軍營、在建的流民城去轉轉。
郭宗誼欣然應允,他很清楚,但凡他表現得有一點怠慢,郭榮那蒲扇大的手掌就要拍下來了。
父子二人點起幾十號近衛,一人一騎,浩浩蕩蕩向城南的禁軍營出發。
開封城中尚無禁騎的規定,郭宗誼一邊縱馬奔騰,一邊琢磨著,以後是不是再修條馳道,專供車、馬奔走,實現人、馬分流,如此一來,兩不相擾,鋪磚街巷的養護成本也能降低許多。
片刻功夫,郭宗誼等人到了禁軍前營的北門。
門前衛戍的軍卒都認識郭宗誼,急令人搬開拒馬,郭宗誼卻下了馬。
“阿耶,禁營不比開封城,路少人多,百姓密雜,還是步行妥當一些。”
郭榮聞言,欣然下馬,跟著兒子一道,步行入營。
禁營主道寬有四丈,兩側俱是排屋,屋前晾曬著衣裳布單,大大小小,裡裡外外,五顏六色,迎風飄揚。
屋門口三五成群,聚集著嬉戲的孩童,或對坐門檻,擊掌歌謠,或揮舞木棍,追逐打鬨。
不知是誰高喊了聲“殿下來了。”
周邊孩童停下遊戲,呼啦啦圍了上來,齊聲聲叫了句“殿下好”,便都眼巴巴望著他。
郭宗誼早有準備,他大笑著,令兩個扛著大包袱的近衛上前,打開來,儘是飴糖,每人一小把,挨個分了下去。
得了零嘴的孩童更加雀躍,圍著郭宗誼唱起了讚頌他的童謠,也不知道這首歌是誰編排的,詞中儘是吹捧阿諛之意,郭宗誼很不喜,曾命薛居正廢止,薛居正卻認為這是攻德所致,民心所向,乃一雅事,不必乾預,郭宗誼方止,但仍有些擔心。
此刻又聽見這首童謠,還是當著郭榮的麵,令他心中惴惴,頗為不安。
郭榮卻並未在意,隻寬慰笑道:“我兒在這些流民中,很有聲望,想來督撫流民事辦的確實不錯,上下都說好,非常不易。”
郭宗誼放下心來,更決定回頭要讓薛居正廢此童謠,當下,他尷尬道:“兒也隻是定了方向,詳實具務,全賴西廳眾官員致力,賴薛居正操勞。”
“薛居正?是何人啊。”
“本是三司推官,清泰年間的進士,被我借來管勾流民安置事。”
“如此說來,也是一能臣。”郭榮點頭道。
“乃宰相之器也!”郭宗誼不吝美言,倒令郭榮側目。
“他在何處,領為父去見見吧。”
郭宗誼的話勾起了他的興趣,他印象中,兒子現下是謙虛謹慎的性子,對這薛姓官員卻大加讚賞,由不得他不好奇。
“他就在帥堂,晚些自能見到。”
郭榮當下也不再多言,跟著兒子在禁營中觀摩,及至一處學舍,聽見那琅琅讀書聲,他驚喜道:“你還辦了學堂?”
“正是,營中孩童大多無人看管,每日聚眾惹事,兒便辦起了幾間啟蒙私塾,可惜來上學的寥寥無幾。”郭宗誼慚愧道,西廳目下沒有那個財力支持義務教育,學堂雖不收錢,但平時用的筆墨紙硯、給老師的束脩都得自備,大多數流民還在溫飽線上掙紮,便沒有多餘的錢財供孩子念書。
郭榮見他麵帶愧色,又見偌大的學堂上稀稀拉拉,隻有十數名孩童捧卷在讀,便好言安慰道:“無妨,待過兩年,百姓們手頭寬裕了,自會有些望子成器的父母送孩子來讀書,到那時,你這幾間學舍,怕是不夠用了。”
“但願如此。”
說話間,兩人又走至一處新建的院落中。
郭榮趴在籬笆上,往屋裡瞧了瞧,見堂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孩子,好奇問道:“這也是學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