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宗誼一覺醒來時,正躺在節度使衙的一間廂房內,想抬手,登時扯到傷口,疼得他一陣齜牙咧嘴。
“來人。”清清嗓子,他高聲喊道。
門吱呀一聲打開,卻是郭威走了進來。
“誼哥兒你醒了。”郭威坐到榻邊,溫聲道。
“阿翁,我昨夜不是睡在營帳裡嗎?怎地挪到這兒來了。”郭宗誼不解問道。
郭威含笑搖頭:“不是昨夜,是前夜,昨日拔營時,你睡得太死,叫也叫不醒,我便命人將你抬了過來。”
“我居然睡了兩天兩夜!”郭宗誼大感震驚,掙紮著便要起身。
郭威連忙將他扶起,郭宗誼低頭看了看,隻見自己半身裹著白布,身上的幾處傷口也都上了藥,已不見滲血,稍微扭動身體,隻覺一陣酸疼。
“你胳膊上那道刀傷不輕,好在沒傷到骨頭,這陣子你就留在兗州城好好休養,不必隨我奔波。”郭威好言囑附道。
郭宗誼一愣,脫口而出:“阿翁要去哪裡?”
話音剛落,他便後悔了,問上位的行程是大忌諱,若非他此刻剛剛睡醒,正頭昏腦漲,不然絕計不會犯此等錯誤。
郭威神色如常,未見不悅,反而爽快答道:“去趟曲阜,見見曲阜令、文宣公孔仁玉。”
“噢。”郭宗誼了然,又問郭威:“那阿翁何時來接我?”
郭威麵色一滯,莞爾笑道:“你都敢不聽皇命,擅自上戰場,還不敢自己回京嗎?”
郭宗誼心裡發虛,不好意思低下頭,含糊道:“我那也是想為阿翁分憂。”
郭威哈哈大笑,伸手摸向郭宗誼的頭:“算啦,我也沒有想過責怪你,相反,你使計詐開城門,這平兗的首功,倒落在了你的頭上。”
“阿翁不怪我便好,彆人為國事,我為家事,功勞獎賞,我從未想過。”郭宗誼得了便宜,賣起乖來。
郭威把臉一板,佯怒道:“你阿翁豈是賞罰不分的昏君?說吧,你想要何封賞。”
郭宗誼堅定搖頭:“孫兒現下沒有想要的。”
“也罷。”郭威站起身,“以後有了你再提也不遲。”
“阿翁要走了?”郭宗誼突然心生不舍。
“不錯,今日便要擺駕曲阜。”郭威答道,略一猶豫,他又叮囑了幾句:“我回程時會在河北諸鎮走一遭,你傷好得差不多了,自回東京便可。兗州已降為防禦州,我下詔命端明殿學士顏衎權知兗州,這兩日他便會到任,屆時你若有暇,不妨過問一下兗州軍政事。”
顏衎,便是被王峻舉薦知貢舉未遂的那個懦弱文官。
郭宗誼聽出郭威話中深意,他應該是知道顏衎依附王峻,為其徒羽,命他權知兗州可能是王峻遞了堂貼,而暫留自己在側,多少有鉗製監督之意。
“阿耶放心,孫兒省得。”郭宗誼乾脆答道。
“好,平兗先鋒白延遇統兵五千,也被我留在了兗州,我走之後,他自會前來拜見。”郭威見他不點就亮,也不再擔憂,說完便欲離開。
在榻上與郭威拜彆後,柴旺曹彬緊接著來門外請見。
柴旺那日先郭宗誼一步上牆,沒成想剛上去,兗州馬軍便來了,主仆二人第一回上戰場,就被分割兩處,柴旺擔驚受怕,砍起人來都有些乏力,後來城破,見郭宗誼身上帶傷,更是懊悔不已。
“殿下。”
兩人進門便拜,身上俱裹著白布。
“有傷在身,都不要拘禮了。”郭宗誼溫聲道,又一指榻邊高椅:“你們自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