峴山就在襄陽城南十餘裡處,傳說是赤鬆子的洞府道場,伏羲死後亦葬在此處,又說峴山本身就是伏羲死後屍體所化,凡此種種,都給峴山添了些神話色彩。
郭宗誼臥車而走,本就是裝醉,車上打了個盹兒,至行營時已經清醒。
此處營寨本是襄州軍的一處駐泊營,現下空著,正好免去鎮寧軍紮營之勞。
進了中軍大帳,王樸也跟著進來。
郭宗誼翻看著案上名冊,問王樸:“掌書記這次帶來的鎮寧軍,都是步軍?”
王樸也未見醉意,當下拱手作答:“五千步軍,一千馬軍,四千輔兵。”
郭宗誼以指叩桌,????作響,他看著這位智謀絕俗的五代第一能臣,沉吟問道:“先生認為這些人夠嗎?”
王樸猜到這小殿下是在問平荊楚之策,思襯片刻,他答道:“臣以為,荊楚之地光靠兵戈是難以平複的。”
郭宗誼大喜,這與他所想簡直不謀而合,當下頓然起身,長鞠一禮:“還請先生教我。”
“殿下折煞臣了。”王樸跳開來不敢受,又還了一禮。
郭宗誼不再客套,急忙請王樸落座,自己理襟正袍,端坐對麵,洗耳恭聽。
王樸看在眼裡,暗暗點頭,這對父子,皆有明君氣象,唐末以來四分五裂、飽受摧折的天下,必定會在這二人手中平定。
沒想到他蹉跎半生,在年近五十時,還能連遇兩位明主,豈非幸事?
收斂心神,王樸問道:“殿下是想趕走邊鎬、高保融,還是想真正平定荊楚?”
郭宗誼很疑惑為何王樸會有此問,嘴上答道:“自然是想真正平定荊楚。”
平日裡不苟言笑的王樸忽然笑了:“恐怕殿下還未明白我話裡的意思,也罷,我就跟殿下細說其意。”
“誼洗耳恭聽。”
“若殿下隻想趕走淮南偽主的大軍,或是降伏荊州的高家,那再簡單不過,陛下給您的幾封授官手詔,便是個穩妥良謀,您隻要依詔執行,邊鎬定撐不到春節,回過頭您再與襄州軍南北夾擊,江陵荊州)也能一戰而定。”
郭宗誼深以為然,郭威給他的手詔,除了進封安審琦為陳王的,還有冊封劉言、周行逢、王逵、高保勖、符彥通等人為節度使的。
按郭威給他的謀劃,他隻需先至江陵,授高保勖為武平節度使,高家兄弟哪怕知道這節度使的位子燙手,也會禁不住誘惑去接,誰叫武平所節之地與南平接壤呢。
隻要南平能拿下朗州,那就是開疆拓土之功,屆時據四州之地,再轉攻西蜀的夔、黔,西南蠻族的辰、敘等州,功成之時,未必不能稱王割據。
如果能當一世梟雄,誰又願意當個賴子?
高保融或許膽小猶疑,但高保勖絕對願意冒這個險,反正荊南也不是他的,拿下朗州他就能將高保融趕下台,拿不下朗州他也絲毫無損。
高保勖一旦意動,那從襄州至楚地的路,就打通了,還能得到荊南軍的助力。
“聽先生之意,這陛下的籌謀,即使建功,也不能真正平複荊楚?”郭宗誼問道。
“不錯。”王樸頷首道,“陛下之策,隻能保證荊楚還歸廟堂,但趕走了邊鎬、高家,繼任的劉言等人仍舊會稱雄一方,朝廷的政令到不了楚地,當地的稅金收不到三司,民隻知節度使,而不知有皇帝,這平與未平,又有何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