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保融的使者到朗州時,高保勖已去多時,返江陵府回稟,高保融不禁破口大罵。
廊下的孫光憲、梁延嗣靜靜聽著,一言不發。
待殿內罵聲漸熄,孫光憲才顧梁開口道:“郭宗誼前日已得歸、陝二州,將士們儘皆倒戈,安守忠沿江而上已占公安,封了我們的水道,現下江陵陷入重圍,大勢去矣,此皆汝之罪也。”
梁延嗣麵帶愧色,支吾道:“要不……降了?”
孫光憲冷哼一聲,連連搖頭:“為時已晚,郭宗誼明詔宣赦時獻冊籍金印,我們還是大周良臣、諸蕃表率,現在兵臨城下,我們隻能是籠中困獸、階下之囚。”
“可荊南還有數萬水師、千百戰船!他郭宗誼若想取江陵,少不了幾場廝殺,此人遠見卓時,能兵不血刃,他又豈會作無謂犧牲?”梁延嗣語氣頗為不岔,反駁道。
孫光憲凝眉沉思片刻,微歎一聲:“還是先聽聽大王之意吧,再作計較。”
“善。”
梁延嗣頷首,與孫光憲一道進了大殿。
高保融見他二人聯袂而至,連忙起身迎上:“葆光先生救我!高保勖那豎子,居然棄了朗州逃去蜀國,現今江陵已是孤城一座,是戰是逃,還請二位建言。”
孫光憲看著六神無主的高保融,心中哀歎,他阿耶阿翁也算是一時人傑,怎麼到了他這一代,就如此不堪。
不過自天成元年926年)孫光憲出蜀避禍,任高季興的掌書記,至今已曆三世,這高保融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雖有怒其不爭之惱,但也摻著老牛舐犢之情,見這子侄輩兒的遭難,一時也有些不忍。
當下,他握住高保融的手輕拍著,安慰道:“大王勿憂,老夫與梁指揮使,便是為此事而來。”
高保融這才破泣為笑,拉著二人至殿上安坐。
“梁指揮使,現在江陵府可還有一戰之力?”高保融側首,謂梁延嗣道。
自高保勖封蕃朗州,就由梁來掌軍事,軍機要務多由他決斷。
梁延嗣不敢隱瞞,點頭道:“城中還有馬步軍四萬餘人,大小戰船六百餘艘,水師三萬人,糧草夠城內軍民吃個半年,若大王想戰,倒是不懼。”
高保融聽他肯定,大喜過望:“那還等什麼!便請梁指揮使領兵出城,與郭宗誼決戰!”
梁延嗣麵色一苦,稍顯躊躇,高保融眉眼一低,不悅道:“梁指揮使可是怕死,不敢上陣了?”
梁延嗣大驚,撲倒在地下拜:“非也!若標下一條性命能解江陵之圍,大王儘管拿去,隻是……”
投降認栽的話梁延嗣說不出口,支吾半天,眼見著高保融將要暴起,還是孫光憲接過話頭,解釋道:“還是老夫來說罷!”
“荊南軍雖有一戰之力,但卻沒有取勝之望,何況除了郭宗誼,還有個安審琦在一旁虎視眈眈,安審琦可是一位沙場宿將,大王莫要忘了,先王就是敗在他的手上,才鬱鬱而終。”
高保融沉默,他的父親高從誨對外稱是病逝,但真正情況也隻有他們這些兒子和荊南的幾位大員知道。
“為今之計,大王不如明哲保身,以免這太平了幾十年的江陵府再遭塗炭,為百姓計,為大王計,戰,都不是上策。”孫光憲繼續循循善誘。
高保融雖心有不甘,但也有些意動,躊躇一陣,他目光閃爍,擔憂道:“若郭宗誼能善待荊南二十萬百姓和高氏宗族,本王開城投降自無不可,隻是……”
孫光憲一聽,忙接道:“臣願為使,與郭宗誼和談。”
高保融卻是搖頭:“先生乃本王臂膀,不可輕動。”
孫光憲隻得作罷,梁延嗣卻起身道:“標下有一侄,與郭宗誼有舊,若大王不疑,可遣他為使。”
高保融自然不疑,他現在隻恨自己與郭宗誼沒有交情,否則他早就親往敵營,負荊請罪去了。
“當真?”高保融驚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