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朝,郭宗誼正欲去尋那景姓禦史,沒想到王殷卻橫在身前,攀談道:“殿下,近日可有閒?”
郭宗誼微訝,這王殷膽子也太大,大庭廣眾之下,與一個皇室子弟攀交情,他可是一方重臣,封疆大吏。
“宗誼近日都不得閒,若是有空,自會去王帥家拜訪。”
郭宗誼連忙婉拒,言罷,拱拱手,便自離去。
王殷矗立原地,望著他的背影樂嗬嗬地笑著,也瞧不出喜怒來。
出了崇元殿,郭宗誼找到那位景姓禦史,上前道:“景禦史,請留步。”
景姓禦史回頭,見是郭宗誼,頗有些意外,當下拱手下拜,與他見禮:“臣左諫議大夫、監察禦史景範,拜見殿下。”
“原來是景卿!”郭宗誼一擊掌,驚喜道。
“殿下認識我?”景範奇道,他年逾五十,三十三歲時才舉明經及第,從一九品主簿,做到濮州範縣令,蹉跎近二十年,也不過是地方上的七品小官。
直到郭威立國,聞其厚重剛正、為政清廉之名,遂擢至朝散大夫,樞密直學士,充刑部侍郎,這才漸得重用。
按常理來說,像他這樣聲名不顯,又無重權的朝臣,郭宗誼不會接觸到。
因此景範才心起疑竇。
郭宗誼自然不認識他,但有印象,景範現在雖然位不高權不重,但高平之戰後他就會拜相,接替李榖判三司,從樞密直學士直接提拔為宰相,縱觀五代,也僅此一人耳。
“阿翁時常提起卿,讚卿為人厚重剛正,無所屈撓,曆貝州清陽簿、濮州範縣令,皆以強著稱,由是宗誼頗有印象。”郭宗誼連忙往郭威身上扯了去。
景範聞言神情動容,轉身朝崇元殿拜了三拜:“陛下謬讚,老臣受之有愧。”
郭宗誼將他扶起,感慨道:“卿真是忠貞體國之賢臣啊,敢問卿現居何職?”
“本官樞密直學士,充左諫議大夫,監察禦史是個權差遣,已卸任。”景範頗不好意思答道,他是後唐及第的仕子,同榜舉子,多已出將入相了。
郭宗誼頷首:“卿這次巡察各地有功,相信陛下定有升賞,隻是方才在殿上為顧忌王殷麵皮,故而未曾明宣。”
“承殿下吉言。”景範大方一拱手,也不謙辭,這倒令郭宗誼有意外,便是薛居正那樣的諍臣,遇到賞格,也會謙推一番。
也難怪景範多年都不曾升遷啊,官場大多容不下這類性情中人。
與景範又寒暄了幾句,郭宗誼才切入正題,他詢問道:“卿在監察各州縣,可有遇過阻力?”
景範聞言麵色發苦,哀歎兩聲,點點頭,張口正要傾訴,卻發現許多同僚都未離開,在遠處向此窺探。
郭宗誼畢竟大權在握,又是嫡長孫,如今郭威龍體抱恙,眾情不安。
朝中重臣自不必多言,但大多數僚佐,都在準備著給自己謀條出路,根正苗紅、潛力巨大的郭宗誼,便是最好的押注盤口。
郭宗誼省得利害,當下主動邀請:“此處不方便說話,換個地方如何?”
景範連連點頭。
“那便去翠樓罷。”郭宗誼定了地方,喚來廊外等候的吳深,吩咐道:“你去翠樓,訂一桌上等席麵。”
“唯。”吳深本官在內侍省,郭宗誼經常帶著他在宮中行走,侍衛們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請。”郭宗誼側過身,顧景範道。
“殿下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