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五日,對很多人來說,是個平靜的日子。
如同許多個夏日,豔陽高照,澄澈的藍天在陽光照樣下,似湛藍的翡翠,閃著耀眼的光芒。
空中中蒸騰了水汽,隻剩下乾燥的熱風,從上至下,將人們兜頭襲住。
但對蕭季然和蕭如卞來說,這是每個月最重要的日子。
不到卯時,他們便早早起床、洗漱,從床底的一個柞木小櫃子,拿出兩套乾淨的衣衫。
都是清一色的天水碧。
布料是粗糙的麻質,皮膚觸碰,很快便刮擦出紅痕,但這已是他們最乾淨的衣衫。
每逢十五,才會鄭重地穿上,去城隍廟見燕筱。
為的,便是不讓她擔心。
廢棄的破廟,早已被人們遺忘,威嚴魁梧的城隍爺彩雕,也褪色調漆,隻留下泥質的內裡,顯得斑駁不已。
好在,廟中經過蕭季然父子倆的打掃,還算看得入眼。
蛛絲儘被除去,扶起香案上翻倒的燭台,在草垛墊兩個杏黃的蒲團,便顯得整潔乾淨許多。
蕭季然手中拿著一塊巾帕,正擦拭案桌上厚厚的灰塵,卻始終心神不寧。
從昨夜起,就開始不安。
腦中中不停地湧出虞維音說的那些話,似浪潮般,淹沒了他。
燕筱這次不會在城隍廟與你相見,她會被陳都尉纏上……
奪魁之夜,陳都尉預備納燕筱為妾……
燕筱入了都尉府後,會被鎖於重樓之上,染上惡疾,最終無藥可醫,抑鬱而亡……
那個女子,隻是個普通富商之女,為何會說出這些話?
怕是為了得到燕筱的耀光綾,才滿口胡言亂語的吧?
可是,他心裡有根弦,繃緊了,讓他一刻也無法鬆懈下來。
想到那些近乎詛咒的話……
他驀地惶然懼怕,將手中帕子甩在地上,大踏步走到廟前的石階,極目遠眺。
眼睛瞪大,淺褐色瞳孔滲出焦灼的神色,連帶著唇色都開始發白。
“爹,如今還早,娘親不是同我們約在戌時三刻麼?”
蕭如卞記掛著父親的嗽疾,那五十兩銀子雖請了大夫來看,卻扯了個謊,說大夫是義診,這才說服蕭季然喝下兩盅藥。
可是,父親不能再動怒,也不能陡然心急。
否則,扯動胸腔各個經脈,牽動五臟六腑,那暴風驟雨般的咳嗽,必定會洶洶來襲。
蕭季然握著拳,手指攥得死死的,目中的憂慮並未減少半分,忽然問道:“如卞,你相信那位虞小姐嗎?”
蕭如卞點了下頭,腦中記起虞維音那張清麗脫俗的麵龐,笑了起來。
“爹,我當然相信音音姐姐,她是個善良的仙女姐姐,她說過會帶我們找娘親的……”
說到這兒,似想起什麼,他猛地抓住父親的手。
“爹,您就相信音音姐姐吧!她是個好人!”
是不是好人,蕭季然不能確定,但可以肯定的是,這是一場早有預謀地接近。
燕筱,燕筱今日真的會如她所說,被陳都尉纏住,來不了麼?
蕭季然的思緒,飄到了天際,絲毫沒有將兒子的央求,聽進耳裡。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額上的細汗,逐漸凝成豆大的汗珠,從臉頰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