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吾善哥哥,這麼小一條魚,不夠我吃呢。”
虞維音淡笑,聲音依然甜軟,撫弄著麵上的白紗,眼眸含著絲懇切的期盼,“要不然再抓一條上來,如何?”
“可、可、可這鱸魚很難抓,這是我費儘千辛萬苦抓上來的啊!”
趙吾善用濕袍,揩拭著滿是水漬的臉龐,急得眉毛橫挑,“音音!你不能這麼折磨我!”
“折磨?吾善哥哥,我哪兒是在折磨你?”
虞維音笑得嬌俏,眼神依然帶著純真的無邪,如澄藍天宇投下的一抹幽光。
“徐小姐說得沒錯,這條魚實在太小了,根本就熬不了一碗湯嘛。人家隻是實話實話。”
那眼神挑過來,趙吾善隻是與她對視,就忍不住心裡怵得發緊。
明明……
明明是個清麗動人的佳人,那雙眼眸亦是嬌花照水般嫻靜美好,可他卻感受到一絲,狠厲而又殘忍的寒芒。
仿佛麵前坐著的人,是他此生最大的仇人。
保不齊,那女子就會化為猛獸一口咬住他的脖頸!
驚出一身冷汗。
“音音……”
“表哥,再去抓一條鱸魚吧,這還不夠我塞牙縫呢。”
虞維音將身子慵懶地靠在欄杆上,懶洋洋地開口,嗓音裡的意思十分堅定,沒有半分能夠鬆解的興味。
無望地看了她一眼,趙吾善心中實在憋悶得難受。
可就此放棄,他做不到。
好不容易來到虞府,怎能做個無功而返的窮秀才?
要知道,儘管中了秀才,能免除徭役,且有一定津貼補助,但那點銀錢,對他而言不過九牛一毛。
家中老父老母,白發蒼蒼,孱孱病體,都指望著他要出人頭地,光耀門楣。
繼續科舉準備的時間太長,他又不是廩生,要從千軍萬馬中脫穎而出,著實有難度。
再者,爹娘還能等得起麼?
亦或是,還能再等幾年?
老來得子生下他,家徒四壁,吃的是清湯寡粥,雖然有個做姨娘的姑母,但那是祖父母領養的孩子,遠了好幾層,終究不是親的。
要不是梁氏偶然回鄉被他會見,他又在虞楚恬麵前大獻殷勤,恐怕還不能得她們的臉麵。
趙吾善恍然記起。
那一次梁氏領著女兒回鄉,是如何十裡紅妝,鞭炮齊鳴,連他中了秀才也未有那般風光。
儘管姑父沒有陪她同回,可她衣著錦衣裘服,耳戴明月璫,通體上下綴著華貴的飾品,連跟隨的奴仆亦是華服加身。
而跟在梁氏身旁的虞楚恬呢?
她披一襲白狐裘衣,穿天藍折枝花紋長裙,逶迤拖地,行走間,便有兩三個侍婢為她躬身捧著裙擺。
那樣的氣派,澧縣何人能有?
即便是縣官,也難以像她們這般富貴加身,顯財露氣吧?
自那時起,他便決定要出人頭地,要榮華富貴。
目光再度落向虞維音身上,文弱蒼白的一張臉,竟奇異地湧現出熱烈的紅暈。